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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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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药
与天界的喧闹相比,海底却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塞壬走后,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僵持着,谁都不愿在对方前开口,就像两个因为挣不到糖果而赌气的孩子。
而瑟西和夏澜,也确实还是两个孩子——瑟西今年才16岁,即将初三毕业。虽然成绩优异,个性独立,可说到底仍未成年。夏澜今年才过了他600岁的生日,按照天界500岁成年的规定来说,他也不过刚刚成年而已,很多时候天界众神、包括天帝都还把他当孩子看待。
最终还是还是瑟西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僵局:“夏澜,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夏澜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见瑟西手里抓着一把药草,眼神变了变。
——那种景象,太过熟悉,甚至让他以为回到从前。
身为巫女的瑟西不仅以幻术著名,她用药的能力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瑟西善用药草,不过很多时候都是用它们来制作毒药。她下毒的招数千奇百怪,除了用口尝、用鼻子嗅、用手触摸这些最常见的方式来投毒,她甚至可以同时使用幻术让对方中毒。瑟西所使用的毒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其中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毒药——在中毒之后,倘若自身没有发觉,便可以和体内的毒素相安无事,若是有人提醒,或是告诉他中毒,让他产生了死亡的念头,那么只要此人心念一动,便必死无疑,又有谁可以在别人告诉他自己中毒的情况下无动于衷呢?想必瑟西定是抓住了人性的这一弱点。
夏澜走到她身前,略略俯下身子去嗅瑟西手中药草的气味,而后淡淡摇头。
“我不清楚,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药草,在典籍上也不曾遇到。”
“什么?连你也不清楚!”夏澜以为瑟西会骂他孤陋寡闻,没想到她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一定要把这种草药的特性研究出来!”
夏澜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小姐,你学过药理么?”
这一问,倒把瑟西给问住了。是的,她从未学过药理,甚至连一本关于医学的书都没有翻过,为什么她会对这新型草药如此感兴趣?
“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好了。”不愿多作解释,她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想必夏澜也清楚这其中缘由吧,那么便不必道破。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再度沉默下去。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感觉,一切只是淡淡的,仿佛连海水都变得无形无质。
她蹲下身子,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一颗药草。
她的指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得如此锐利了,饱满的叶片不小心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琥珀色的液体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流淌着。
她闻到除了海水意外的另一种味道,嗅觉一瞬间变得如此敏锐。
淡淡的香气,却足以勾起回忆。她的视线下移,定定地注视着手心里流淌的一滴琥珀色液体,锁定了香气的源头。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幅清晰的画面,她敢确信,那画面不仅仅是错觉而已。
——天空呈现出冷灰色,她甚至不确定那是天空,或许她身在某个异世界里。她站在路的尽头,眼前是一条细而长的小溪。她不敢确定那是否是一条小溪,因为溪水的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颓废到令人心酸的枯黄色,仿佛所用的生命都可以在此终结,如同黄泉之水。溪水中,她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岸边长满了纤细的绿色植物,大约与她的膝盖平齐。她俯身,用尖利的指甲掐破其中一株植物的叶片,琥珀色的液体从叶片内缓缓流淌到她手心。她闭起眼睛,仔细地辨别了液体的气味,那样清淡的香气,几乎微不可闻。她只轻轻吸了一口气,便已经清楚地断定这种植物的作用。她将它们移植到她所居住的爱亚亚岛上,每日用记川之水浇灌它们,半年之后,植物发生了变异,开出了簇簇淡紫色的花朵。她依照药性,为它们取名为——勿忘我。
而今,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这种植物。
之所以取名为为“勿忘我”,是因为……
它可以唤醒遗忘的记忆。
日夜将药草带在身边,三日之内,所有记忆都会回来。她也不必再担心。
只是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容易了,容易得,恍非真实。
瑟西用舌尖轻轻舔了一点掌心的特殊液体,立时头晕目眩,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的心里忽然间忐忑不安起来,是她弄错了么?勿忘我的药性不会如此强烈。还是说……这药,被人做了手脚?
双脚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手中几株药草散落在地。她重重摔倒在身后柔软的结界上,苍白的嘴唇染上了淡淡的紫色。
一切都悄无声息,海水的波动却惊动了远处的夏澜。他走到晕倒在地的她身边,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锐利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药草,心下恍然。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她泛紫的唇,暗暗咒骂了句“笨蛋”,随后面色泛起了淡淡的绯红,踌躇不定。
她中毒而昏迷,而目前唯一的方法是将她刚刚摄入的毒素转移到他体内,可是……
想起哥哥伊特对瑟西的感情,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可是如果不这样,瑟西的毒无法解除,而且中毒时间久了,以她凡人之身,定会有危险。
目光再次扫过她苍白的病容,夏澜俯下身子,冰冷的唇覆上她的。
他能听到她规律的心跳,感觉到她微凉的呼吸。瑟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朦胧中,她感到冰冷寂静的海底忽然变得明亮而温暖,呼吸不再冰冷,渐渐有了温度,胸口淤积的痛和闷刹那间烟消云散。
半晌,她有了知觉,听见夏澜在一旁轻微的咳嗽声。她的睫毛颤抖了一瞬,睁开双眼,他背对着她,咳嗽不断。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望向他的眼神,却带着淡淡的感动。
她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夏澜,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话音刚落,却又是一阵咳嗽。
她本来想要问他,她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刻,看到他目前的状况,她却无法问出口。
瑟西不再多言,静静地坐着。
黑色的长裙,掩盖了鲜红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