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阿梨》三土有兀

3、第 3 章

　　第二天中午，他正躺在我的床上。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正喂着几只在山中没有食物的同族狐狸。
　　他不解地看着周围说一声：“这是哪啊？”
　　我听到后，不急不忙地转过头，还不忘带着微笑说：“这是本小姐的家，本小姐，阿梨是也！昨天呢，你救了我的狐狸，我在那座破庙发现了你，就在早晨雇几个人把你抬过来了”，看他一副欲言未言的样子，“你放心好了，你的那什么书我都带来了！”
　　他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他向我作揖道“谢谢小姐了。小生姓慕，名云飞，不便打扰，我立刻便走。”
　　我立马打断他：“你能去哪里？昨天逍遥街上的事我也看到了，也知道那夫妇不是什么好人。狐狸与我相依为命，你相当于救了我的命”，我掏出一大袋银子递给他，“你拿去吧。”
　　那书生却拒绝了“小生饱读圣贤书，绝不受嗟来之食！若小姐有心便给我一份差事便行。”
　　我见他是坚决不要这银子，看着那炉子，便答“行吧，你就在这住下吧。以后冬天炉子的柴火你去捡，春天的花你去浇，地你种，工钱按月结算罢。”
　　自那日起，生活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变化。如果按照人类的那一套，慕云飞肯定是一个好奴才。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定要确保我的炉子里装满了柴火；他还整天起早贪黑起来读书，早早就把我吵醒，可是我又不能骂他；他还拉着我去逍遥街，自己蒙着面纱，拉着我买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然后一日三餐都让他做了，居然还很好吃。我问他为什么他这么能耐，他都说苦出来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苦而他却笑呢？他整天在那里背啥“子曰”，“曾子”的，还说一些有花有月的诗句，还硬拉着给我解释。
　　他不知道，那一次去逍遥街，我问过一个咬着糖葫芦的小孩“小孩，你爹你娘亲对你有恩情吧？”
　　“那是当然。”
　　“那你怎么报答他们啊？”
　　“就是...就是...就是要对他们好啊。姐姐，你真无聊。”说完便走了。
　　我又抓住了一个在买胭脂水粉的姑娘，问她：“妹妹，怎样对一个人好啊？”
　　那妹妹的脸一下子红了，说道：“你怎问得如此下流的问题！妹妹不便多说，但我知道，但我喜欢一个人，我便会自然而然地对他好了。”说完，掩面走了。
　　此刻我看着在隔壁屋里边念书边来回踱步的慕云飞，想起来那次集会的事，看着他发呆。他声音如春风吹过的第一条冰冻的小溪般温润动听，他那修长的手指捧那一本艰涩的书仿佛有墨香散出，烛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他突然看到了我，以为吵到了我于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浅浅的酒窝深陷，他挑下了窗，将我所有的思绪挡在了窗外。
　　脸却不自觉地红了，一摸还是滚烫的。我走出去吹吹冷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但那个笑容却挥之不去。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骂他，狠狠地骂他，就不会多想了。于是半天憋出一句“臭屁！”，心中的疼暂时把我的注意力收回了。只不过还是抵不过漫漫长夜，因为发现好想他像当初在破庙那样抱抱我。可笑吧，一只孤独睡了五百年的狐狸突然想要安慰了。我真可怜我自己。想着想着，害怕地哭了，眼睛痛痛的，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也不知道。
　　翌日一早他便去远山那里砍柴。我也没有睡很久，爬到屋顶化作原形看日出。冬天的阳光是温暖的，只不过用一双哭过没多久的眼睛去看实在是刺痛。
　　我突然很想去离开这里，做一只简单的狐狸，不要道行，不要记忆，哪怕与我的母亲有关。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可能是在害怕一种未知的危险，可能是在怕一种未知的感情。哪怕在我与那团黑云搏斗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怕过。可能，我是害怕得到了又失去吧，因为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午饭的时候慕云飞还没有回来，我便自己一个人跑去逍遥街逍遥去了，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居然还没有回来。我突然慌了起来。我打开门，冲了出去，在凌冽的寒风中，凭着心中那股温暖前进着。他离开了我为什么要找他呢？我几次想停下来，而腿像与我分离一般在走，在跑。聪明的我对自己说，离开不一定是解脱，藕断丝连的解脱才是最难人的，要走也要说一声再见再走！
　　只是我几乎把那座山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他。回到木屋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可是我怎么皱眉也哭不出，我想起我母亲说过她锁了我的泪要我永远快乐下去，只是现在我却觉得笑都是痛的。连一个让心痛发泄的窗口都没有。我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融化在无尽的空洞之中。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记忆还没有还给我，可是我又不愿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承认他是好吃懒做走到别处了。如果他跟我说一声还好，我死了心也就罢，偏偏他还消失了。
　　心放太高怕跌了，放太低自己又过不去，佛家人说过的“众生皆苦”，我看着那颗月亮发呆，很想爬上去，感觉这样会离自己的心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