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乱国》灏雯

3、冰心如彦

　　昆山。
　　“许雁多谢墨阁主就父兄之恩。”许雁跪在地上，对墨无尘行了一个大礼。

　　墨无尘赶紧扶起许雁，说：“许雁姑娘，我身为医者，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你这丫头，也不看看是谁从刺客手下救下你们许家全家，也不看看是谁给你们请大夫。”问无愧有些怨恨地说。

　　许雁不屑与其为伍，并没有理睬他。问无愧也自觉无趣，乖乖闭上了嘴巴。

　　“许雁姑娘。”墨无尘打破了沉默，“你能说说事发前的事吗？”

　　许雁愣了一下，轻轻地说：“墨阁主，这次事发之前并无异常，只是先皇驾崩那日……”她陷入了回忆。

　　镇国公府。
　　“侯爷，夫人，世子，大小姐。陛下驾崩了侯爷，宫里传旨，宣您带上家眷进宫。”

　　皇宫，白绫高悬。
　　贵妃齐氏站在灵堂前，冷冷地说：“皇后许氏，私藏陛下遗诏，抗旨不尊，已被本宫依律处死。镇国公府抗旨不尊，褫夺镇国公封号，解散东境水军，许氏一族永世不得回帝都。”

　　“贵妃娘娘。”许正德说，“你有何依据说皇后娘娘私藏陛下遗诏，我镇国公府又哪里来的抗旨不尊？再说，你一个贵妃又有何权利处置正宫皇后，又有何权利褫夺我许氏的封号？”

　　“许正德，你放肆！”齐氏说。

　　“陛下遗诏，”此时齐焕缓缓走出来，“贵妃许氏之子即皇帝位，丞相齐焕辅政。本相当然有这个权利。许正德，你还有何话说。”

　　回忆结束，许雁继续说着那天发生的事：“后来，我们就被赶出了帝都，遣散家仆后，我们只带走了为数不多的金银细软，几批良驹，东海布防图和随身的兵刃。剩下的，全部都落入他的手中！墨阁主，许雁有一问。我许氏一族行事素来端正，并未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会有如此下场。”

　　“小丫头，”问无愧说，“不是你们许家做错了什么，而是齐焕老儿忌惮你们许家。”

　　“许家虽然为高权重，手握兵权，但是行事素来低调，就算姑姑身为皇后，我们依旧没有横行霸道，而且还对陛下忠心不二。”

　　“对陛下忠心耿耿，不代表一定对他齐焕忠心耿耿。”墨无尘说。

　　“可是，我们为何要对他忠心耿耿？”许雁不解地问，“他又不是陛下。”

　　问无愧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这小丫头，就别乱猜了。这昆山风光不错，要不我让若虚去带你走走？”

　　山上凉亭。
　　“无尘，这三个身份，你说我该用哪一个？”问无愧摇着扇子问。

　　“无愧兄，你心中已有打算，何必再问我。”墨无尘微笑着说。

　　“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看看我二人所见是否相同。”问无愧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说，“如果你猜对了，这坛九酿春酒就送给你了。”

　　墨无尘冷哼了一声，说：“九酿春酒就算了，不过明前龙井倒是可以。齐州，齐焕的老家，他若是真想干那件事，一定会找几个可靠的人。同乡，自然比旁人更可靠些。而且鲁灿的灿与焕同义，他自然会觉得这是一种缘分。”

　　“阿君还说你心思单纯，不善权谋。”问无愧笑着说。

　　墨无尘看着他那张脸，悠悠地说：“无愧兄，何为权谋？权为利，谋为智，权谋乃为随机应变利智之法。《汉书》中也说‘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其实一个人心地善良与否，不看他善不善用权谋，而应当看他有没有忘记初心。”

　　“你还真是世故而不世故。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会用鲁灿这个名字。问无愧，问心无愧。”他笑盈盈地盯着墨无尘，“你的明前龙井，看来是要泡汤了。”

　　一年后，帝都，禁卫军统领府。
　　“你便是叔父推荐给我的侍卫。”齐冰彦看着台阶下站着的那个侍卫问。

　　“大统领，在下就是齐丞相推荐的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齐冰彦继续问。

　　“墨无尘。”

　　“那你可知我的侍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知道。齐统领从小便痴迷武学，自幼研究百家功法，融会贯通，虽然出身文臣世家，但武功比将门之后还要高上两层。您对选侍卫的标准更是严苛，在您手下过不了五十招是休想成为您的侍卫。”

　　“既然知道规矩，那便请吧。”齐冰彦走到庭院正中，抽出宝剑。

　　墨无尘站在他对面，亦是抽出腰间长剑，拱了拱手，“齐统领，请。”

　　齐冰彦一边过招，一边观察着墨无尘的招数。细看之下，他心下大惊。此人所用的招式看似普通，但力道角度都极为精准，招招致命。面对他融汇了各家武功的剑法，见招拆招，游刃有余。更恐怖的是，他竟看不出此人武功承自哪家：有玄门的身法，融汇了许家的枪法，掺杂了沧溟的剑法，借用了少林的拳法，融合了鬼族的轻功，但唯独看不出内功根基出自谁家。内力极纯极阳，但又不是师承少林；身法轻快，但又缺了玄门的飘逸；招招杀敌，但又比许家多了一丝神秘；神出鬼没，但没有鬼族的阴冷莫测。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用尽全力，与墨无尘对战。百招过后，对方看似体力不支，出剑的速度开始变慢。两百招后，齐冰彦终于找到机会，挑飞了墨无尘手中的长剑。“承让。”

　　墨无尘笑了笑说：“齐统领好功夫，在下佩服。”

　　“李叔，”齐冰彦对带墨无尘来的那个中年男子说，“回去多谢叔父，就说这个侍卫我收下了，还有，我要把他收入禁军。”

　　李叔走后，齐冰彦问墨无尘：“无尘，你实话实说，你的武功出自哪家？我不在李叔前面问你就是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墨无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齐统领，属下武功出自青羽阁。”

　　三个月后，齐府，书房。
　　“叔父，裁撤东境水军，确实是不明智之举。”齐冰彦今日休沐，他站在齐焕的书桌前，据理力争。每次他休沐，他都会到齐焕的书房，他都会和齐焕说这一件事。

　　“冰彦啊，做好你的禁卫军统领便是，其他的就不要管了。”齐焕说。

　　“叔父，身为禁卫军统领，身为朝中武将，自然要替君分忧……”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

　　“可是……”

　　齐焕摆了摆手，“我这边公务繁多，你先下去吧。”

　　齐冰彦气鼓鼓地退出书房，招呼等在门外的墨无尘，一同离开。

　　“齐统领，我们去哪儿？”墨无尘骑着马追在齐冰彦身后问，“不回统领府吗？”

　　“不回！”齐冰彦回答，“去鬼府，同国师大人讨论剑法。”

　　去了鬼府一趟，齐冰彦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但依旧有些郁郁寡欢。回到统领府，他开始对墨无尘宣泄心中的不快，“叔父每次都是这样，一提那件事他就把我赶走，都不听我说完。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他非要裁撤东境水军。”他站起来，指着墙上的燕朝河山图说：“东境临海，海中也有不少诸岛小国。若是没了东境边防，他们乘虚而入怎么办？要是他们与燕朝北境，西漠，南疆的那些部落小国联合起来，一同进攻燕朝，又怎么办？要是他们故技重施……”突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无奈地一笑，“我都忘了，你不过是一个侍卫怎么会懂兵法？”

　　墨无尘压抑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平淡地说：“齐统领是害怕他们故技重施，再用一次平宁三年的四面楚歌？”

　　“平宁三年，那是四国尚未归一，青木联合诸多小国，四面发兵，欲破我燕国。但是四境军殊死搏斗，炽刃营禁卫军都出动支援四境，才勉强平定了这一场战乱。虽说青木国破，但是如今东境水军被裁，这无疑是我们自己斩断了自己的手臂。唉……”他边踱步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我们挡的住，这次呢？我真是想不明白叔父，怎么会干出如此愚钝的事！若不是国师大人常常告诫我，莫要同叔父闹翻脸，我真想好好和他理论一翻。”齐冰彦气愤地说，“无尘，上次教你那招你学会了吗？”

　　帝都，墨宅。
　　“哥哥，你来了？”墨无尘看着背后的黑影说。

　　君无双坐到对面，说：“你觉得齐冰彦这个人怎么样？”

　　“他吗？”墨无尘想了一会儿，“一颗忠心。不过齐焕应该对他瞒了许多事情，因为他只忠于陛下，并不会忠于他齐焕一人。这大概就是他身为武将与文臣的不同之处吧。”

　　“这也是你肯待在他身边的原因。”君无双说，“你素来只敬佩这样的人。不过你既然在他身边，就应该劝一下他，免得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墨无尘点了点头，“无愧兄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他那边不能着急，还是徐徐图之吧。”君无双说，“现在时机未到，到了，我自会通知他过来。”

　　“看来现在，你就是那只在幕后下棋的手，连无愧兄的甘愿做你的棋子。”墨无尘笑到。

　　“心念，”君无双说，“魏王妃那边传回消息，她会在那孩子行冠礼是给他两条路，要么复仇，要么退隐江湖。她应该早就知道那遗诏上的真是内容了。所以我们也要做好两边的准备，你明白了吗？”君无双瞒了墨无尘一点，当今陛下并非先皇所出，也不是云氏血脉。如果墨无尘知道了这一点……算了，等那个人做了决定再告诉无尘吧。

　　“哥哥，我明白。”墨无尘点点头，“当今陛下也是云家人，只要这江山不落到齐焕手中，只要百姓安居，天下太平就好。”

　　“心念，”君无双按住了无尘的肩膀，“若是有一日，这江山不再是云氏的，你会怎么样。”

　　“若是抛开了那层身份，只要天下太平，倒也无妨。”墨无尘说。

　　君无双懂了，懂了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