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歌》弦起千山

3、第3章

　　泷月正思量间，感觉有一双手轻轻的摸上了自己的腿，那手将自己右腿抬了起来，轻轻摆弄几下。

　　她微觉不适，皱了皱眉，却未动一下，当然即使她想动也动不了。

　　静等片刻，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泷月知道这人便是生自己的那女人的大哥，自己的舅舅。

　　那声音语气严肃凝重：“右腿看着并无异样，却无法动弹，方才我按压月儿的腿，看她神色反应应是有感觉的，我曾看一本医书上记载了一种病，叫做无骨，此病为先天疾病，说是无骨，却也并非没有骨头，只是这骨架极其柔软，无法起到支撑身体、支配动作的作用，如今月儿这情形，怕是不甚乐观，”

　　说着又看了看泷月的左腿，眼中神色愈发浓沉：“月儿这左腿倒是健康的很，只是这右腿却……”

　　听到此处，千夫人激动起来：“锦儿你这是何意，这病可能治得好——一个姑娘家，若是腿残无法行走，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千夫人言至此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一双美目含泪。

　　“娘，您先别激动，那医书虽然没有记载如何治疗，但是儿子会想办法的，将来定然不会让月儿无法行走。”

　　泷月缓缓睁开了眼睛，片刻却又闭上。

　　不能行走么，这难道是报应，从前自己为了活命，为了报仇，为了小妹能安逸的长大……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呀，若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那老天爷还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呢！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组织派去出任务，枪法倒是练了千遍万遍，但是杀人却是头一次，当时瞄准了那人胸膛，子弹射出那一刻，却还是手抖了，枪支倾斜，射穿了目标的肩胛骨……那人滑到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捂着汩汩留着鲜血的伤口，疼的撕心裂肺，看着那张狰狞痛苦又无措的脸，她心里难受极了，也因此差点被抓。

　　带着她执行任务的乔将她带回了组织，对她施以组织里的严惩，并将她小妹抓来关到了地下铁牢，也不知组织里对安瑶做了什么，她见到安瑶时，安瑶一身狼狈，甚至浑身是血。

　　看着蓬头垢面、语无伦次的小妹哭的哽咽不已，她便下定决心，此后决不能心软，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连累了小妹，她还年幼，若再经受这等折磨，怎么承受得住，况且自己还有大仇未报，决不能再出这样的意外。

　　从那天起，每次执行任务，她便是毫不犹豫，一击毙命，日日严酷的训练，接任务，执行任务，人杀的多了，心也便冷了，本来柔软而温热的心，被坚硬的壳子层层包裹住，最后不但别人无法触摸，就是自己都寻之不见了。

　　渐渐的，□□白道便知道有这么一个唤做冷血的杀手了。

　　现如今，大仇得报，本想带着小妹离开，远离那些年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曾想却栽在了最后一步上，。不知瑶瑶现如今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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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腿残又如何，不能走便不能走吧，全当是赎了前世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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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风至，满城无处不飞花。

　　一望无垠的药圃，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色彩斑斓，美不胜收，一些小虫小蝶在其间嬉戏，好一派生机盎然啊，只不知这些美轮美奂的花花草草，有几多能救人性命，又有多少能顷刻间致人魂归天外。

　　药园中一处，有个雕梁画栋的亭子，此刻亭中石凳上端坐着个小小少年。

　　这少年莫约六岁大小，近看生的粉雕玉琢，五官精致，小小的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细细研读，神色淡然而认真，身前桌旁靠着一支拐杖，莫不是这小孩有些腿疾？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少年额间散落的一缕发丝，一直静立在少年身旁的侍童见状走上前来，将一件雪白柔软的斗篷披到坐着的少年身上，少年并未作何反应，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那书封面上写着“百毒奇经”这书汇集了几百种世间奇毒，记载着这些毒的效用、形态、产地等，还有对各种制毒手法的记载。

　　这书在少年来到亭中时便放在桌上，少年见今日天气甚好，便坐在亭中随手拿起看了看，不想这一看竟被书中内容吸引，不由感叹这制毒用毒竟还有这般高深的学问，能瞬间致人死亡的毒.药，经过调配却也能救人性命！

　　少年正看的入神，远处走来一位穿着浅蓝长衫的公子，这公子生的眉眼精致，身材修长，行走间身轻如燕，一双凤眼兀自多情，长眉入鬓，看着着实养眼的很。

　　人未到，声先至。

　　那男子还未走近木亭便道：“月儿啊，可看见这桌上放着一本书了吗？上午在此处看书，丢了本毒经来着！”

　　待走近了看清千泷月手里的书，他奇道：“咦，你何时倒对这毒道感兴趣了，整日里跟着大哥学医，看你那痴迷与用功劲儿，倒是有望超过了大哥去，只不过这用毒嘛，你小叔我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了……”

　　不知不觉间，千繁就开始得意洋洋的炫耀起自己的制毒用毒辉煌史来了。

　　千繁正得瑟的起劲儿，蓦然感到一股目光盯着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脸：“怎么了小月儿，我脸上有东西吗？”

　　泷月摇了摇头，突然说道“小叔，你教我用毒吧。”

　　千繁下意识“啊”了一声，不确定的问道，“啥，小月儿你说什么？”

　　泷月又重复了一遍：“我让小叔教我用毒。”

　　千繁这下反应过来了，随即就大笑起来：“哈哈，哈……月儿你终于开窍了么，从前不是说毒药是害人的东西，百般不愿意学的么，小叔我还一直遗憾，这么天赋异禀的好苗子白白被大哥一人捡了去……快来快来，咱们即刻就拜师，我千繁终于要后继有人了啊，哈哈哈哈……”

　　边兀自说着边将茶壶水杯推到泷月身边：“月儿，快快给小叔我敬杯茶，从此后你就是我玉面毒圣的徒弟了，这下看大哥还敢在我跟前炫耀不。”

　　“在说何事呢，竟如此高兴？”看着千繁得意如斯的眼神，千锦便知晓，这个弟弟又有什么好事得逞了。

　　千繁笑道“方才月儿说要我教他毒术，便拜了我为师了，哈哈，终于有人能继承本公子的衣钵了，还是个天赋异禀的，能不高兴么！”

　　说着他接过泷月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整一副畅快淋漓的高兴劲儿。

　　千锦虽不知为何从前不喜毒术的月儿今日突然就对此道来了兴趣，但也并未说什么。

　　医毒本是一家，若是双修，说不定能有奇建呢！

　　便只笑了笑道：“月儿喜欢便好”，抬头看了看天色，继而道，“月儿你药浴的时辰到了，随为父回去吧！”

　　泷月点了点头：“好的父亲。”

　　千锦欲伸手将她扶起，却在将要碰到之时又将手收了回来。

　　月儿向来是个自立的孩子，不喜被人搀扶，如是想着便转身先一步出了亭子，但是脚步却放的极慢。

　　泷月拿起身边的拐杖，缓缓站了起来，她小心的步下台阶，步子虽然不快且摇晃，但也不至于摔倒。

　　行了一刻多才到地点，千锦在进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对着泷月身旁的侍童夜溪道：“去里面守着你主子，若有什么异样，速来告知于我。”

　　夜溪低头应是便跟了进去，这制药房旁边的耳房，是千锦置来为泷月调养身子的地方，房间虽为耳房，却也甚大，里面摆着不少器具，数道屏风分隔，行到最里面，绕过屏风是一个大木桶，桶中盛着大半桶墨绿色药液，那浓郁的气味闻着便觉苦涩。

　　泷月走入屏风里面，放下拐杖坐在小木凳上，褪去外衣鞋袜，一手撑着木桶边缘，轻轻一跃，身姿轻捷，便和着中衣跳入了木桶之中。

　　片刻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脚直直窜上脑海，继而感觉四肢百骸的神经都被激活，在这疼痛之中，泷月光洁白皙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思。

　　这药浴一泡便是三年寒暑，父亲为了医治我这腿疾费尽心思，尝试了无数种法子，自己也受尽了疼痛的折磨，腿疾却似乎无半分好转，只除了这条烂腿，身体倒是被改善的极好。

　　想到此处，她抬起右手，聚精会神，右手手掌凝出一股白色真气，这股气息竟已快接近实体，虽然无法支撑多久，但是三年便能有此等成就，已是不易，且不论她如今才是一副六岁孩童的身子。

　　想着想着，竟就在这疼痛之中陷入了浅眠，想来再痛的折磨，生生受了三年，也变得麻木了些罢。

　　夜溪站在屏风另一边，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着里面浅浅的呼吸，他知道主子这是又睡着了。

　　静静的看着大沙漏之中的沙子，直到沙子流光了，他在屏风外轻轻的喊了一句：“主子，时辰到了，起来吧！”

　　夜溪的声音不大，但他知道这也足够唤醒主子了，自己跟随主子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主子的浅眠和敏感他却是晓得的。

　　果然泷月立马就睁开了眼睛，缓了缓朦胧的思绪之后，她撑着木桶边沿跳出了出来。

　　退下身上湿透的中衣，擦干身子换了干净的衣物，泷月拄着拐杖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