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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八十四 ...

  •   “韩月,孟皎,”睿极喃喃道,他自然记得明康先前反复跟他提到过的“本姓韩”,如此声音与神态,生怕自己认不出他来,再一想起从前他们与自己抱怨陆曜的模样,睿极不禁嘴角勾笑,扭头问孟殊,“孟天君,我想,这个韩月应是知道些那陆曜的罪状。”
      孟殊会意,命人将明康带出,由自己单独审问。
      明康带着手铐脚镣,坐在睿极的对面,对方审视的目光令他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然而睿极无意揭穿他,只是慵懒地举起手中的茶碗,拨去面上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等明康在安静与等待中慌了,这才问:“韩月是吗?听说你很得孟皎赏识,我且问你,他可曾告诉过你,陆曜与骊王有过什么来往?”
      孟殊听出,睿极这话说的其实是方才他与自己说的,也是玉帝与思敬他们讨论出的一个方案,查找陆曜通叛的证据。
      明康有些茫然,他本以为睿极应当是要问自己的身份的,再转念一想,莫非是在套话?故摇头道:“我……我对骊王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仔细想想,”孟殊说,“孟皎可曾跟你提过,陆曜如何与骊王联系上的,骊王……或是圣寿,给过他什么好处?”
      睿极听着这话,觉得这诱供的意图太过明显,但是再想想方才孟殊呲牙咧嘴揉脸的模样,如此恨陆曜也算是情有可原。
      三日之后,睿极于府门口迎接自披香殿回来的思敬真人,按理说这次事件的策划确有睿极的一份,但他如今只是个真君,玉帝召忠臣时也不知哪个人为将他的名字加上,实在可气,不过他相信,自己升天君的事近在眼前。
      进入里间,确认了周围没有外人,睿极才接过思敬手中的外袍挂在架上,问他道:“事情怎么样了?”
      “怕是不大顺。”思敬答,他撩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下,面上还带着疲态,足以见方才讨论的激烈。
      睿极不解:“不是已经有两人指认了,这还不够证据确凿吗?”
      “原本陛下也都这么觉着了,只是又有些人瞻前顾后,以为会引起内乱,斟酌了半日。”
      “怎么个乱法?”睿极递了茶上来。
      “就讲他也为天庭做下些事,担心圣旨盖章说他通叛之后,会有人借机做文章,把抗击魔族的功劳都算到骊王那边上,又说陛下需时用之,不用弃之,亏待功臣以至其反等等,把骊王的事洗白。”
      睿极笑着摇头:“这话说来好笑,功是功,过是过,岂能相抵?若非他们不做坏事,何来天条治罪,哪里来的亏待功臣一说。”
      “这道理你们读了书的晓得,外头的刁民不晓得,只怕他们受了煽动就难办。”
      睿极仔细一想,再联系起先前真武殿哗变的事,似乎有点道理,于房中左右踱步,忽然就有了主意,快步凑到思敬身边,对他道:“爹,儿子倒是有个不大熟虑的办法,他们之所以担心,无非就是知道陆曜有功的人多了,倘若功不在他身上,不就好办了?”
      睿极说话时面带笑意,眼睛向右上方瞧着,双手不住晃动:“也不消得改去他的名字,只是他打的这么多场仗,总是有副手的,也不可能回回都是一人领兵,总有同僚并肩作战的,还有后面来支援的,最最重的一点,都是依着圣旨去伐敌的,只需把他的作用说小些,别人的说大些,他那些功就不值一提了,而且要说起来,他那些功却是夸大的,陆家在玚州以前根本排不上号,不晓得是在哪里耕田的,那陆源运气好,从凡人升了仙,攀上了玉帝的高枝,方有他陆曜入天庭为官,试问这么一个凡人血脉,出生乡野,毫无世家渊源,没拜过几个名师,当年连衔玉山书院都挤不进去的人,独靠他一人之力,能平骊王定边疆?若要说能的,需得是如堂兄一般,再次也是严都若那样自幼受熏陶,有这资历眼界的才够格。”
      思敬抚掌而笑:“好小子,你如何想出这些来的?”
      “儿子的一点拙见,让爹见笑了……对了,还有一件,既然定了陆曜的罪,那必然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他在凡间的神庙,也是该拆了。”
      听到此处,思敬的神态变得郑重起来,他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捏着胡子道:“不错,今日安排议事的人没将你的名字写上,实属差点误事,待我明日可得好好说他。”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天界陆续传出有神官因涉嫌谋逆被带走问话的消息,只是先前地位更替,朝中人人自危,关于谋逆的话题更是不敢多论,神官们只敢根据今日是否有同僚许久未见来推测涉案的是谁。
      最终玉帝以在月末为众人揭晓了答案,圣旨上说经陆承萧、韩月指认,陆曜涉嫌勾结骊王,伙同圣寿设计构陷炀元神君,后因恐罪行泄露,始改旗易帜,加入平叛大计,后又忤逆犯上,以邪术相挟,使帝出天宫而困之,围皇亲而囚之,再擅改天条,妄令百官,幸有忠义之臣相救,三界未乱于其手,其罪虽万死而不可赎。
      然陆曜在狱中染时疫而亡,尸已焚,仍需依罪抄没家产,连坐其族,同党者王姽婳、林听、萧裘、萧澈等人处死,乱政时神官知其恶而从者,依轻重处流刑以下,已故云阜王之长子赵玣珕,及其母杨氏,受贼人所制而僭位,上怜其孤儿寡母,赐归州府而居,供给依旧,未经圣意许者不得相扰,
      至于陆曜擅政期间所布之法令,悉数废止,人事任免一律作废,召回被其贬、允辞官者。
      及陆承萧、陆凉二人,有匡扶正道之举,大义灭亲之意,特赦其罪,赐良田,又念陆凉毁阵有功,再赦陆氏其所属支。
      数日后圣旨又下,加封此番救主之臣,性刚直不肯从奸佞者,复赏之,提及昔日内乱之事,帝念昔成桓真君韩飞,每每涕零,今乱已平,以大仙尊号追赠之,再赐地千亩以扩其陵。
      菁州,毒辣的太阳使得几个男子躲入郊外一个小茶摊中,他们先是捧起茶碗牛饮一番,这才注意到了彼此,闲着也是闲着,几人互相恭维了几句,便开始聊起来。
      “那天的斩首,你们看了吗?”一人问。
      马上就有人答:“看了看了,没想到居然在凡间能瞧见神仙斩首,这事啊,能让我从爷爷吹到孙子!”
      “你们知道为什么?据说就是因为这次的主谋,他爹就是凡人出身,所以啊,天庭才把刑场定在这儿。”说起这个,旁边一个褐衣立马就不困了,急着道他从族人那里听来的天庭秘闻。
      顿时便有几人“啧啧”起来:“凡人的儿子都能当天君,这背后黑幕不少呀!”
      “对了,我看了那场,本来一直想看哪个什么献惠元君的,说是大美女呐,怎么没在?”
      “这你就漏了吧,那个献惠,早在牢里就自杀了,当然说是说自杀了,但是不是知道太多,直接给封口了也不一定。”褐衣人得意地接上了话。
      “女人嘛,一不小心想不开,接受不了啊,寻死觅活也很正常,我家那个没坐牢也这样。”
      “女人?她是不是女人还说不定呢!”
      在场众人顿时又来了兴趣,缠着褐衣人,又是捶背又是打扇,问他:“这儿我又漏听了什么?好哥哥,给我讲讲。”
      “衔玉山上的那个李嵩的你们知道吧,他是个断袖,以前跟那个圣寿的徒弟相好,早在李家没倒的时候,那个献惠听说就和他经常来往,后面李家倒了,他下凡了,她还总去,你说这不是有点啥那还能是什么?能跟断袖好上了,那不得是断袖吗?而且呀,我以前还听说她动用老李的关系,改了真武殿的章程,靠的人家招女仙才考进去的,这个男人和女人比啊,那进去不是稳的事吗?” 褐衣人得意地喝了一口旁人送来的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是女人,要是还给关到女监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哈哈,该不会是这样死的吧?”
      “怪不得没成亲呢,这么一据说多漂亮的女的,在天上哪个大神不抢着要呀?”
      据此数千里之外,随着天兵点燃引线,宣肃天君的神庙在硝烟之中轰然倒塌,因陆曜之罪,凡间无人再敢供奉,久之,人近忘其名,有好事者,尝闻陆曜与多位女仙交好,疑有私,心向往之,遂四处打听陆曜生平,再照旧日所观之书稍作补全,加以平生之志,成一书,写那陆曜与其友王生借身份职务之利,于三界内寻欢猎艳之事,名《宣肃昭武真君传》,流甚广。
      却说那些当初被陆曜同意辞官的神官,因玉帝复位,归来报道,诸殿甚忙不暇,通天府亦然,圣元天君在殿中奋笔疾书之时,一抬头瞧见文显真君向自个儿行礼,险些被惊掉了笔杆,忙问:“你……文显真君何故来此?”
      文显不解:“在下丁忧守制早已结束,因迟迟未收到天庭召在下归来的信件,又自己让人送了信来,却也无回应,这才贸然来问天君。”
      “啊这……是早该让真君回来的,实在是天庭近日大事颇多,这才耽搁了,”圣元自然是知道睿极命人截了文显的信,只得随口扯了个谎,连忙转移话题,将桌上一小叠文书交到文显手上。“正巧真君来了,且帮我这个忙,我去与你做回来的手续。”
      文显低头细看,都是些百姓求往上报的事,顿时将疑惑抛在了脑后,即找了空位便提笔而书。
      文显在山中也曾听闻内忧外患俱解的消息,在回到天庭之后,文显本想找成桓、宣肃、献惠等人道贺,可是到了真武殿,似乎未见到人,问起天兵来,天兵竟一脸惊恐地跑了。
      在文显反复询问周遭的同僚之后,才略微得知了些天庭的变故,但问起百姓来,又是不同的答案,在他们的口中陆曜既诡计多端深谋远虑,又行事莽撞不顾后果。
      文显心中不解,却无处可求解,正巧生母生辰将至,他向通天府告假,买了香烛纸钱一类,正与去山中祭祀,近山时,忽见有天兵押了个戴着手脚镣的人在前头走,文显愈看愈觉得眼熟,快步赶上去,才发现那竟是破秋神君。
      文显上前向天兵亮了身份,又掏出些许银两让他们去买酒喝,这才得了片刻机会与破秋坐下来叙旧。
      才在酒肆一坐下来,文显便迫不及待地问:“神君这是所因何事?又要去哪里?”
      破秋自嘲笑道:“因陆曜犯上擅政,我太过听他的话,助他为患,被判了流刑,今要到塱州边陲去。”
      “那,陆曜……可是真的做了天庭的叛徒……”文显连忙追问,他的余光似乎察觉到每当他提起陆曜时,那些天兵总会看过来。
      好在破秋及时将他打断:“那是自然!圣旨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了么?难得再见到真君,勿要提不相干的人了,还是说说真君你,如何这么久都不出来?”
      破秋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头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非”字,文显心下已明了,悄悄帮破秋将字擦去了,回答道:“我这不是手伤了,在家练左手写字,山中不知岁月,没成想就迟了些日子,对了,不知衔玉山书院现在如何了,陛下可曾再说过重建的事?”
      这话破秋听得心中纳闷,便试探道:“书院啊,再建起来挺难的,尤其是院长,不知是谁好,睿极真君说可以选你,大伙儿还说好呢。”
      “选我?大伙儿?”文显笑了,“哪里的话,我都没听过,休要拿我取笑。”
      破秋正色道:“当真,你守孝时他曾多次给你写信,这事人人都知道。”
      “还有这等好事?可是我未曾收到过啊……”文显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破秋也惊了,心想既然如此,那些说文显因在天牢受伤,对宣肃积怨已久,故三请而不就的谣言必是有人指使。
      时限已到,天兵起身过来向文显行礼,表示破秋神君必须上路了,二人只能就此作罢,破秋向文显行礼道别,只说:“真君问在下的那些文章,或许到修文院去,能找到一二。”
      文显记住了他的话,交了求调入修文院的申请,圣元正因为文显四处问人,不知如何甩去这个烫手山芋,连忙准了,而思敬真人又顾念着老学生,亦欣然允之。
      待文显到修文院报道时,约莫是听说了他先前的疯举,独几个神官过来相迎,拉着他到后头,道:“真君来的正好,这儿有批文书要锁入库,来帮个忙罢。”说完将一旁的箱子打开了,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要往库里放。
      文显眼尖,瞧见面上有一张上头的字迹颇为眼熟,走过去拿起来看,竟是威德真人的字,再往后翻像是陆曜的字迹,最后的几页变成了既成的法令,而又被盖上了玉帝责令废止的印章。
      文显再翻看剩下的,竟也是陆曜的手记以及被废的法令等等,有的甚至尚未颁布,仅是草案,细看下来,文显只觉得内容大胆非常,但是如若可实现,必对百姓有大益。
      文显站着原地继续翻看,那几个神官如同未见一般,依旧搬着东西,只是动作十分缓慢,生怕他来不及看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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