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61、世上原来有因果

　　我于冰淇淋和对零食一样没有什么追求，从来都是哪里碰见随便买一个，完全不知道有些什么品牌，更不知道什么是贵的。于是道：“你带路呗。”

　　他笑着把我拖进不远处的一个店面，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哈根达斯”。多年以后，我在上海经常看到这个店，这已经成为一个十分普通，也不算贵的品牌店。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看了一眼那些橱窗中冰激凌的价格就暗自郁闷的不行：我的漫画书又没了……

　　我怀着一种千金难买美人笑的心情对沈时道：“你要吃哪个？”

　　他指着一个十分夸张艳丽的对我道：“这个，夏日风情！”

　　我佯装霸气地拿出钱包里最大的一张50元对店员道：“买这个！”

　　店员客气的问道：“您要几个？”

　　我顿时窘迫地道：“一，一个！”

　　沈时在旁对店员笑道：“这个贼大，两个人吃一个也未必吃的完。一整个吃下去不是要拉肚子了！”

　　店员微微一笑，便结账去给我准备。过了一会儿，她将准备好的冰淇淋递给我道：“好了。您小心。”

　　我把冰淇淋递给沈时，他看了一眼，递了一个勺子给我“这个有两个。”

　　我心里一边暗叹店员真是有心，一边道：“不用了，我不吃。”

　　他正要劝，忽然像想起什么，看着我笑了一下道：“我忘了……这里有热饮，你要么？我点一杯给你？”

　　我脸一红“不用了！你快吃吧！我赶时间回家吃饭！”

　　他咬着勺，翻腕看了一下表“才五点半，回去半个小时足够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万一堵车怎么办？我们家最恨迟到。”

　　沈时听了，舀了很大一勺就往嘴里送。我顿时道：“这样太冷了吧，你慢点，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他笑道：“你又叫我吃快点，然后又说这样要拉肚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尴尬道：“那你……吃慢点，我们就边走边吃吧……”

　　他看着我一笑“那走吧。”

　　我们走到车站，沈时看一眼挤得一塌糊涂的公交车道：“我先推你上去？”

　　我只得点点头。好不容易我终于挤了进去，却发现沈时站在我身后“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被后面的人挤上来了……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就两个站。那边也有车可以直达我家。”

　　我想要推他下车，车门却忽然关闭了。我听着轰隆隆地马达发动声，只能作罢。

　　因为晚高峰，车一路上时停时走，常常就一个猛刹。我个子矮，天气又热，整个人被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难受的想要呕吐。便想惦着脚站高一点，伸出头去透透气。

　　沈时见我憋着劲往上使劲窜，笑道：“你就算再穿个十厘米的高更鞋，也没有办法将头伸出人群的。”

　　我郁闷道：“那终归是高一点空气会好一点！”

　　他一笑，拉着我往窗边挤了一点过去，然后伸手把窗户上面的横窗一拉。我顿时感到一阵风吹了进来，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立刻好了不少。

　　他转头对我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我点点头，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他本来单肩背着书包，忽然微微斜了一下肩，将书包卸下来拎在手上。我愣了一愣抬头问他：“怎么了？我不会偷你东西的。”

　　他一笑“你不嫌那包挡住你了？”

　　我还未说话，他又道：“你舒服就靠着呗，我不怕你吐到我身上。”

　　我默默地靠着他的背上，车缓慢地前进着。我的胃还在轻微的翻滚，但心里却无比自虐地想：妈蛋，这车怎么开的这样快？

　　我不信佛，也自然不信有什么因果报应。我总觉得佛祖就算真有，也没有空来管我这等小虾的闲事。但是那天，佛主大人人大约是闲来闹心，碰巧又见我过得有点忘乎所以，于是便想着要来给我普及下什么叫因果。

　　我刚推开家门，便见着里面十分安静。饭桌上倒是摆着饭菜，却不见爸爸的身影，只有妈妈叉着手坐在沙发上皱眉看着新闻。

　　我心里很是有点不祥的感觉，一边轻轻关上门一边找话“妈，我回来了！爸爸呢？”

　　妈妈一言不发，依旧专注地看着电视，好似那里面正在播与我家休戚相关的事情一样。

　　我见她不说话，便放了书包打算去厨房洗手准备吃饭。路过她旁边的时候，她忽然冷不丁问：“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成绩下来了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背后顿时冷汗直冒“成绩下来了，考的不太好……”

　　妈妈转过头，冷着脸对我说：“把你的成绩单给我看看。”

　　我只得从书包里把那张假的成绩单掏出来递给她。

　　妈妈接过去，扫了一眼，冷笑道：“这是你这次的成绩？”

　　我硬着头皮道：“是啊……”

　　妈妈把成绩单对着我的脸掷过来，劈头骂道：“朱月月，你长进了啊！不但成绩单造假，家长会也敢请人代开了！说！那个什么大表哥是谁？”

　　我吓得半死，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呀！现在装什么哑巴？！”

　　我看着妈妈的脸色脑中急转，但是饶是我脑汁绞尽，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是小八的表哥……那个星期，正好……你和爸爸都出差了……所以……”

　　“出差？出差你事后不能跟我们说吗？还敢狡辩！”妈妈说着直接从旁边顺手抄起竹条，对着我的腿狠狠地就是一鞭子！

　　我自知理亏，也不敢避，“哎哟”一声硬生生地挨了她一下。

　　我本指望妈妈打我几下，火气就能减掉一些。我再认个错，这事情就能过去。谁知那天妈妈怒极，打了我十几下，一点没有要消气的意思。还边打边骂“程林不学好，你还老是跟他混！看看他都把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不好好学，还要一天到晚上课去找别人讲话，拖的人家也跟你一起成绩下滑！你说说看，你一个女生，一天到晚不学好，跟男生们鬼混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廉耻！”

　　我闻言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惊呆了。我听见自己颤抖着问她：“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妈妈怒不可遏地道：“我说你一天到晚跟男生们鬼混什么！？”

　　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恼羞成怒地对她叫道：“你是不是我亲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妈妈也呆了一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哭着对她吼道：“我从小就一直就跟男生们玩在一起！这怎么就成了鬼混呢？怎么就成了不知道廉耻了呢？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你要这样说我！？”

　　妈妈看着我，似乎也自悔失言，口气温和了一些道：“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他说你在学校和男生关系……过密……”

　　“什么叫过密？我天天和人家讲话就叫过密？那我天天问老师题目，那是不是也是过密？那是不是说我和老师也是鬼混了？就算我念书不用功，你要打我骂我，我都认了。但是你这样说我……你，你……”我实在说不下去，猛地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腿里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在我心里，爸妈将我从小养大，是我最亲的人。但是偏偏这些话不是出自别人之口，却是我最亲爱的妈妈对我说出来的！她只凭老师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先问问我，就直接给我定了罪名！
　　我已经没有脑子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有错。我只是觉得父母之于子女应该是绝对的信任！但是，妈妈把我对她所有的信任都在那一刻彻底摧毁了。我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呆在“家里”，而是在刑场。面对的也不是我的至亲，而是严酷的审讯官，她一门心思只想羞辱我，冤枉我！

　　妈妈一时也没有声音，房间里除了我哭声便只有新闻里播报那抑扬顿挫的声音。

　　半晌，妈妈十分烦躁地关了电视，对我道：“先吃饭吧……”

　　我哭的头昏脑涨，蹲在地上几近昏眩，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饭？

　　妈妈见我一动不动，哭上渐弱，也担心我哭坏。便伸手来拉我“有什么吃了饭再说，你这样一直蹲着，也不是个事。”

　　我一把挥开她“不吃！”

　　“嘿，你这还来劲了是吧？”

　　“我能来什么劲？你不是嫌我给你丢人现眼么？我也不要浪费你的粮食，索性死了算了，谁稀罕你来管我！”

　　妈妈闻言猛地将筷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怒道：“世上的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你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想必你们老师也不会如此说！我就算说重了几句，你也不要给你台阶你不下，死作！”

　　我听她如此说，腾地站起来，一副视死如归地冷眼看着她道：“老师说一句你就什么都信了，连问都不问我一句。亲妈都不信我，别人难道还会相信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也不用威胁我，有本事你打死我呀！”

　　妈妈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我道：“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我也不睬她，转身奔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直接上了反锁。

　　妈妈听见声响在门外大声道：“你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出来吃饭！”
　　我趴在床上默默流泪，心里想：不吃就不吃！我死了，让你断子绝孙，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