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祭》萧洛

2、江残阳

　　那便回到十年以前，我八岁前最幸福的时光。
　　我住在鸢红山庄，一个火红色鸢尾盛开的仙境。天下鸢尾太多，唯有鸢红山庄的鸢尾是诡异的红色。
　　八岁以前，鸢尾的火色既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痴迷于这里鸢尾的妖艳美丽，悉心照顾着山庄里的株株鸢尾。
　　我有一个温暖清朗的名字——鸢晴儿。
　　如果你认为鸢红山庄是一户富有人家的栖息之所，我是一位千金小姐，那么你错了。这鸢红山庄的确曾经住过一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又逢一年瘟疫，鸢红山庄从此荒芜，一段时间后，这里疯狂地生长了红色的鸢尾花，也许是谁有意播种，这便不得而知了。如今这里只是普通村落，而我只是村长的女儿，且母亲早逝。
　　从来每个凄凉的夜，我看见父亲轻抚一把赤红色的剑，月光的泪水倾泻在剑锋。我喜欢那如鸢红山庄鸢尾一样的颜色，于是想要来作玩具。父亲却用极为严厉的口吻斥责我胡闹。我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开。
　　后来，我知道了那把剑的名字，它叫红鸢剑。
　　5岁，我便被送到灵霄门拜师学艺，灵霄门是个修道圣地，位于灵霄山上青云缭绕之地，掌门逸云道人只有一名入室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段慕涯，其他均为普通弟子。不知为什么，逸云道人似乎和父亲很熟，二话不说便收下了我，还说什么这孩子虽为女子却天资聪颖若好好教导他日必成大气。
　　可惜，可惜，后来的我让师父失望了罢。
　　于是从此，三个月回鸢红山庄一次，师父教我诗书，教我做人，教我武艺。可贪玩的我总是拉着慕涯师兄下山到处大吃大喝，而那时仅仅十岁的师兄总是悲壮的把钱袋贡献出来。
　　师兄最拿手的还是吹箫，箫声在灵霄山上的翠竹林响彻了天地，谁也不曾想到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吹出的箫音。他才是不折不扣的武学奇才，师父的要领总是很快就融会贯通，从小我就对这个师兄佩服的五体投地。
　　日子很快如流水淌过琴弦，生命的烛火转瞬。八岁的某天，又是我要回鸢红山庄的日子，我兴奋的辞别了师父师兄和灵霄门人，独自跑下山去。
　　可到了鸢红山庄我见到的又是什么？鲜血！那血腥的疯狂撒在鸢尾花田上，诡异的红色却越发妖媚。红色冲击了我的视觉，满目的尸体没有了熟悉的村人气息，还有几个混蛋在拨弄尸体看是否有活口。
　　我已经来不及哭泣，我小心避开那几个搜寻的人走回家，看见父亲还好端端的坐在屋中，我欣喜不已。父亲看见我立马把我往角落藏，我躲在衣柜里问父亲他们是谁，父亲说是唐门。父亲犹豫了一下，说：“唐门的人在找红鸢剑，剑在你母亲墓旁的树下埋着。记住，红鸢剑的秘密就在剑柄。”
　　唐门，原来是唐门，我记住了。这是我一生的恨。
　　说完这句话，几个带着面具的人闯了进来。父亲竟与他们动起手来，我从没见过父亲动武，没想到父亲如此厉害，招式若行云流水，几乎可比师父逸云。
　　但一枚小小的银针，便将父亲制服。我不敢出声，流着泪看父亲任人鱼肉。他们逼问鸢红剑下落，竟丧心病狂的将一瓶蛊毒喂给父亲。
　　然后那些白色的虫噬咬父亲的身体，撕开了父亲的肚子，他们狂笑着离去，留下痛苦的父亲连肠子都裸露在外面。
　　父亲挣扎着，只说了两个字：报仇。
　　后来，我懂了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得红鸢剑者，天下第一。”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我的恨留在鸢红山庄的一草一木上。
　　母亲的墓旁，鸢尾开得尤为灿烂，它们在嘲笑我的落魄流离。我抱着那把可恨的红鸢剑跌倒在红色鸢尾盛开的地方，血水浇灌在花上绽出点点离恨。
　　我开始讨厌这些妖媚的植物，我开始疯狂的将一株株红色鸢尾连根拔起，任凭地上漫布的沙石划伤了手掌。
　　“这样就不恨了吗？”我抬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身着红衣走入我的眼帘。
　　她低下头，抚着我的头说：“要做强者吗？强者是不会哭的，她只会认准了目标报仇。”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
　　我起身离开，不理会这个女子的话语。
　　我走了几步后，听见她沉稳的说：“就这样准备报仇吗？我要你去报仇不是送死。”
　　我无力的跪在她身边，抓住她的衣角：“你告诉我怎么办！求你，我怎么样才有力量灭了唐门？”
　　她说：“加入望江阁，只有望江阁才能跟唐门对抗。”
　　于是八岁的我，走入了一生周而复始的深渊。
　　她扶起我说：“唐门如若知道你是鸢枫的女儿，你必定会招惹麻烦。我要你改名换姓，认我作义母。”
　　“从今以后，你便叫做江残阳，世上再没有鸢晴儿。”
　　我抱紧了那把红鸢剑，让目光变得笃定。
　　是的，从此我叫做江残阳，过去的一切，生命的美好通通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