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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被饿死的独眼婆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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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对面的男人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何满也懒得再理,他顺着方圆的井口看向井外昏黑落雨的天空,雨势比之方才已经开始渐小,可在这方寸大小的井底还是仍就听不见外头丁点其他的动静声响,也不知那些装扮古怪的人走了没有。
  直觉引发的激动在心神平静下来后又开始活跃,何满卷起了脏污的衣袖,露出的修白腕子上满是惨不忍睹的青紫伤痕,然而他毫不在意,四下寻找观察环境,他总觉着这里藏着什么宝贝。
  “你是谁?”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低沉得厉害,倒也不算难听。
  何满听到问话一愣,他转过头来面对着这个提问的男人,态度蓦地端正了许多:“我是满满。”
  神特么的“满满”,这还是何满进游戏前随便取的游戏名,如今当着对方粲然的目光就这么说出口,他不禁感到有些耳热。
  那井底男NPC一顿,完了又问:“鬼王是你杀的?”
  想起之前在破作坊里磨死的那只独眼饿死鬼,原来那就是鬼王啊,何满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庄重地继续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就是我。”
  照这么说下去,俨然是要交付隐藏宝藏的节奏,何满的眼眸此刻闪亮得就像是天边的星辰,如此耿直乖巧的模样,惹得缪圣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你是什么基地的?”缪圣语气沉肃,鹰隽的眸子满是显露无疑的防备和谨慎,“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
  但凡能杀鬼王的都不是碌碌之辈,眼前的青年怎么看怎么违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就像是在玩闹一样。
  起初缪圣还以为是鬼怪假扮的,后来摸了骨探了温度才知道不是,这确确实实是个人。
  “基地?”这算什么问题,何满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我还没加入什么基地,目前就我一个人……”
  何满的意思是他在游戏里是单机玩的散客,而缪圣显然理解成了何满是一个单枪匹马的猎人。
  鬼魂结界的出现至今已有两百余年,而期间无数大小基地经过分裂合并,如今仅存的被联合会冠以正规基地称号并由各国国政直接管理的也不过就五个而已,分别是北欧基地、北美基地、东华基地、南非基地和西南亚基地,综合实力依次递减。
  缪圣及其附属的反甲小队而今所在的正是综合实力中等的东华基地,除此之外,基地与其他皆是敌对或中立关系。
  况且五个基地如今都面对着资源匮乏窘迫的竞争局势,世家大族也避不可免,而脱离基地和世族在外独自生活的猎人们想必日子更加难过。
  何满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井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争斗声,伴随着时不时快速闪过的冥器混光和井口不停掠过的鬼魅黑影,可想而知外面的场景变得有多混乱。
  井下的两人不约而同闭口不再出声,气氛静止了一会,何满仰起头看向井外,清净的眉头渐渐蹙起,心中猜测或许是那些穿着盔衣的人撞上了在这个空间里游荡的鬼怪从而引发的战斗,毕竟两者一看就不是一路的。
  事发突然,缪圣也来不及继续追问,他静下心仔细分辨了一下井外那模糊不清的说话声音,眸中的光亮越发熠熠,他的队友来了。
  一脚猛蹬在面前的脏黑土石壁上,双手向上一把抓住了井沿,仅仅几下就爬到了外头,缪圣挺拔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眼前,何满羡慕地看着,此刻他自然知道了对方不会是NPC,下意识给冠上了玩家的身份。
  映衬着滂沱的雨势,此刻正是结界内新鬼王争夺白热化的时候,所有的外来者都将被视为死敌。
  眼看扑上来的鬼怪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近乎鬼王实力的大恶鬼,王艳等人都有些乏力绝望,他们还不知道鬼王已死,以为是遇上了结界大暴动,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就在这般想着之时,突然团队里从天而降多了一个人,众人惊喜交加地发现竟然是他们的队长,大家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
  缪圣瞅着空档将身上一些在井底猎人尸体上收集到的冥器均数分给了队友,有着足够的武器做抵挡,一行人渐渐向后院场上的甲车那退去。
  在缪圣身手敏捷地出了井以后,何满本想开口请对方帮忙带自己出去,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刻他的视线便定住在被缪圣踩过后的墙面上,那里意外地被踩秃噜了一块厚底土皮,印着挠痕的土坯块剥落后,底下竟是格格不入的一层灰色水泥灌注浆封层。
  何满见状当即也不急着上去了,他对着那露处走近了几步,忍不住伸手继续剥弄扒开起附近的土皮。
  随着一块块墙衣被大力剥下,露出的水泥凝土越来越多,目测几乎是将整个圆形井道奢侈地围了一遍。
  一路走来,村子里大多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屋,用水泥筑造的建筑寥寥无几,可见其成本不会是村中大部分原住民能负担得起的,而这毫不起眼的旱井中竟有大片如此奢贵材料浇造的封墙,甚至外边还故意涂上厚重黄土以作遮掩,想来这水泥墙封住的另一面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古怪。
  生起了兴趣的何满唇角微抿,心脏砰砰直跳,他俯下身在腐朽的尸山里找到了一把应该是原主人武器的大铁锤,随后准备掘开这堵封墙一睹真相。
  井外的雨越来越小了,之前响彻天空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微不可闻起来,唯有打斗声越发响耳。
  满头大汗的何满将挎在腰间碍事的挎包往身后一拨,随后继续大力地敲砸着水泥墙,就快了,他已经砸开了一道裂缝,那裂缝还在继续扩大……
  好不容易带着队友边打边来到后场上的缪圣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奇怪的青年还在井里,并没有上来,他皱了皱眉。
  “你们先上车,我去带个人。”交代完这一句的缪圣直接脱离开队伍原路返回,让离他最近的陈林拉都来不及。
  “队长你去哪!”离最远的王艳焦急地喊了起来,“时间没有多少了!”
  淅淅沥沥的雨即将骤停,高悬的指路明灯也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但回应王艳话的,却是缪圣决绝的背影。
  苍糙男人的脸忽然出现在井口:“赶紧上来,我们带你出结界。”
  然而何满此时已经砸裂了大片水泥墙,快要成功的他根本不舍得放弃。
  气喘吁吁的何满抽空望了一眼缪圣,拒绝道:“等一下,我马上就要……”砸开来了。
  时间不等人,缪圣根本没空听清何满说得什么,索性直接跳下来抓人。
  男人刚刚跃下井中,连绵的一圈水泥墙恰巧轰然倒塌,下一瞬,世界一片黑暗。
  时间到了,结界里顿时满是肉眼看不到的风起云涌鬼魅翻腾景象。
  “怎么那么黑啊?”被吓了一跳的何满捡起了脚边的那朵鬼火哆哆嗦嗦捧在掌心。
  刚刚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尖利的鬼怪呼啸声,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怪游戏空间里。
  还没来得及用鬼火照亮周围,何满的后腰一紧,像是被人搂住了,耳边吹过低低暖暖的风:“别出声!”
  何满后知后觉地发现,哦,是那个奇怪的玩家男人。
  缪圣此时破天荒有些紧张,浑身隆扎的肌肉紧绷着,因为何满这个性子不言而喻古怪的意外,他本可以独自悄无声息地去和车里的队友汇合,但带上对方后不得不小心行事。
  跟我走,缪圣紧了紧扶住何满的手臂,示意他跟着一起离开。
  然而当何满被控着转身,手中捧起的鬼火照亮周围的一瞬,两个人都立即呆愣在了那,倒塌的水泥墙显出了它的古怪秘密。
  在它后面是一方斜长形的狭小空间,两张长凳拼作的“床”上有条脏黑单薄的被褥和一只缺了道口子的空碗,都已陈旧积灰,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似是有个人曾住在这,或者说是被关在这里,因为混着水泥碎末的还有最底下一地的长条木栅栏。
  何满眼睛尖,瞥到那制作栅栏的木枝上满是时间久远的深刻抠痕,说明有人曾经绝望地抠抓着这道栅栏,老硬的指甲由此留下了痕迹。
  这样的想象太过奇幻,精神力高值的何满不禁被带进了环境引发的这片老旧记忆里……
  贫瘠的村子又是一年歉收,每家每户地里出产的庄稼根本不够一家人吃用,因此村里的人哪怕愁断了肠,也无法阻止地里属于老人的坟头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纵使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老人是怎么死的。
  前巷的某家,有个独眼老婆婆佝偻着背在哭:“阿明啊,不要把娘放下去,娘吃得很少的,还能帮你照顾媳妇和孩子……”
  被母亲哀求着的儿子有一瞬间动容,但想起了新收获上来的那两担少少的粮,以及身边怀了肚子又牵着大儿的妻子,他那软下了一些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偏偏语气却显得软和诱哄:“娘,谁家不都这样,咱家要不这么做,指不定别人还以为咱家里有多少粮食呢,可不得惹事了……”
  “您放心……”那儿子又凑到独眼婆婆耳边小声保证道,“我会每天给您送饭的,不只是不能让人知道……”
  起初,那儿子也是信守承诺一天两顿的给住在旱井下的独眼老娘送饭,后来许是家里粮食不够吃了,一天两顿改成了一天一顿,再到两三天一顿。
  独眼婆婆一直看在心里,可也不敢多问,饿得挠心挠肺的她只能每天扒拉着栅栏门睁着唯一的一只眼睛在黑暗里无尽地等待着。
  再之后的某一次送饭以后,独眼婆婆的儿子再没下来过……
  有的老人愿为小辈奉献一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有的却不,独眼婆婆是活生生饿死的,带着怨气的她成了一只饿死鬼怨灵,不断想要报复。
  发觉不对的村里人或许是想解决的,他们把独眼婆婆的死地用昂贵的水泥尽数封上,以为就是锁住了恶魔,然而所做无用,化成怨鬼的独眼婆婆成功地祸害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把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鬼物天堂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