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天亮了》半立黄昏

31、第三十一章

　　就在刘小萌被推进手术室的这天早上，任景秋悄然走出医院，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回到住处。
　　乔冰接到医生的来电时正在开会，生气地把电话摔在一边后，站起来径自走了，余下十几个中层干部呆傻地愣坐在会议室椅子上......

　　第一次站在任景秋位于新老街酒村的房子里，乔冰浑身不是滋味。
　　男士拖鞋，男士外套，精巧的烟灰缸，精致的茶具——乔冰记得任景秋是不喝茶的。
　　哼！这间屋子，明显漂浮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乔冰气鼓鼓地站在客厅进门处，凌厉的目光横扫着房间里的一切，脸色阴郁，神情愠怒，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主人吼了起来。
　　“任景秋，你就这么不要命了？身体还没恢复好就迫不及待赶回这里，是真的耐不住寂寞？还是离不开那偷来的感觉？”

　　任景秋漠然抬头棱他一眼，嗤之以鼻。
　　什么男人？自己下作也就罢了，还侮辱起人来......理都懒得理他，任景秋从卧室里拿来换洗内衣，径自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乔冰满肚子的酸气一下子无处可泄......

　　闻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乔冰却一点欲~念都没有，想象力也凝聚不起来。他像个失败者般垂头丧气地软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无声流泪。
　　有一瞬间想要走了，不愿再呆在这刺眼的地方受这种窝囊气。
　　可是心里又百般不同意。

　　许久以来，这种前所未有的“不舍得”的情感早已渗入他的每根敏感神经，只要稍一摇头，便会浑身痉挛，痛苦不堪。

　　可是不走还能怎样？
　　继续和颜悦色困守在她身边，没有自尊地苟且偷生，然后自欺欺人去相信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乔冰无语摇摇头，身颤着，心刮痛着，霸气消失，灵气全无。

　　待双手插进风衣衣袋里，刚才在会议上写字用的笔和记事本一同落入乔冰的手中，他把它们拿出来，“唰唰唰”在空白页上写下几行字，然后将它撕下，就着笔压在地上，无可奈何拂泪离去......

　　“任景秋，我承认，我输了，输掉了最完整的你......可是，我乔冰没出息，都这样了还爱着你......我真想求你不要抛下我，可是说不出来......罢了，就让一切死去！”

　　当任景秋磨磨蹭蹭从洗澡间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客厅门已经被关上。然后她读到的就是这么一小张纸上的几行凌乱的字句。
　　输了？完整？
　　抛下？死去......

　　呆愣了几秒钟，她心跳加速地赶紧摸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按响一个名叫“乔冰”的电话号码......
　　普通的“嘟嘟”声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个陌生男子“喂”了一声，是“恒远房产”的赵助理。据他的情报，乔冰的手机是忘在会议室了。
　　任景秋挂断电话，傻坐在沙发上，百感交集。

　　天黑下来的时候，在家里呆坐了近两个小时的任景秋，依然没有乔冰的任何消息。最后，她放弃想了，因为她快饿晕了......原本身体就没完全康复，加上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任景秋饿得无力，赶紧拿起车钥匙准备到市区去吃点什么。
　　没想到刚走到楼下，她就看见乔冰了。

　　原本衣着讲究、长相英俊的男人此刻却似个酒鬼般蹲坐在地上，头靠着铁门，旁边两瓶普通的北京“二锅头”，已几乎被他喝尽。
　　任景秋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门推开，乔冰被铁门撞倒后，急忙摇摇晃晃站起来，口中嚷嚷：“你不许走......不许去找他，也不许他来找你......”

　　任景秋哭笑不得。
　　乔冰啊乔冰，你怎会是这个样子？这还是你吗？你究竟是过于内疚，还是承受不了我放弃你重新生活的事情？
　　如果你是内疚，我任景秋还感动些；但如果你只是承受不了被人“背叛”的结果，谁又会去理解支持待见你？

　　其实你也知道，我们的故事，结局早已写好......

　　* * *

　　天下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当任景秋好不容易将半醉的乔冰扶上她的白色轿车里，然后一路行到有饭馆的地方时，竟然巧到走进一个熟人开的饭店里来。
　　也许是这个饭店的店名挺有意思——《六月雪》。
　　也可能是这家饭店前面有空位停车......

　　任景秋刚把车停好不到半分钟，乔冰的部下们便赶到了。
　　真够神速的！任景秋冷笑，把车钥匙交给其中一个自称“赵助理”的瘦高个，她疾步走进饭店，她要马上吃饭，她真是饿坏了。
　　十分钟不到，一菜一汤一碗白米饭就被端上桌，任景秋就在大厅里吃了起来。还没吃饱，乔冰又闯进来了。

　　“滚开！我不走，别拉我，我要守着她，我不许她再和他来往......”边说还边要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
　　酒精的麻醉加上思想的负累，乔冰已彻底失常，往日风度不复再现。他的下属们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老板，尊也不是，强行更不妥，正惊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女人从楼上步履轻盈地走下来。

　　众目相对时，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任景秋到死也不会忘记，她就是乔冰儿子乔齐齐的妈——罗素。
　　有些女人的美，是天生的，像任景秋。
　　有些女人的美，是修饰的，正如罗素。

　　一袭紫衣白裙将罗素的皮肤衬得格外白皙，酒红色微卷披肩长发使原本就沉静的她更显温柔端庄。
　　有钱真好！
　　名牌衣裙，名牌短靴，钻石吊坠，钻石戒子，还有价格不菲的颜色正统的胭脂水粉......这个女人和四年前比起来，已彻底换了容颜，换了命运......

　　任景秋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吃她的一菜一汤一碗白米饭。
　　罗素是在楼上听到乔冰的声音才赶紧下来的，没想到任景秋也在。一时惊吓到了，竟不知该如何上前打招呼......

　　“嫂......子，哦，不！那个罗姐......”乔冰的司机小王结巴地称呼罗素道。
　　罗素闻言更是一惊，眼神急速示意小王不能这么喊，然后也结结巴巴地问他们：“怎......么啦？乔总......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估计又是没吃饭空腹喝的，刚才在外面就吐得难受了......这会儿胃里指不定又出血没。”

　　小王也是个刚进公司不久的年轻人，本来对任景秋是不认识的。相反对罗素，却有过许多交道，不仅是接送孩子，还有几次是去她的住处接乔冰和送东西。
　　所以，在他的认知当中，把罗素当成是乔冰的妻子，喊上一两声“嫂子”，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可最近因任景秋为乔冰挡刀的事件，公司里沸沸扬扬的关于老板家事的流言此起彼伏，比网络上的明星八卦还新鲜复杂，小王也有些战战兢兢......

　　“我才没喝醉呢！我也没病......走开，别拉我，我要找我老婆去。”乔冰挣脱赵瑞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朝任景秋歪走过来。
　　“老婆......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啊！”说着高大的身躯朝任景秋面前倾来。
　　眼看人就要倒在自己身上，任景秋一阵慌乱......还好，小王和赵瑞眼疾手快地将他接住，并赶紧将又要呕吐的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仰躺好。

　　任景秋还是慌乱地打落了手中的筷子。
　　稍稍回神，她站起来平静地对清醒的两个男人说：“他应该还没吃东西，你们好好照顾他吧！我要先走了。对了，他的车停在新老街酒村26号楼下......老板，结账！”

　　“不用结了，任......姐，你，你喝杯茶再走吧！”罗素倾着身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面对任景秋说道。
　　“你我不是朋友，更不是亲戚，我怎能吃白食？该收多少还是收多少，我不愿欠人钱财。”任景秋说着从手提包里摸出两百元人民币放在桌上，就势要走。
　　“要不了这么多的，任姐......”

　　罗素话没说完，就被任景秋截下了。
　　“既然非亲非故，你还是喊我名字吧，老是叫姐，让我感觉自己真像旧社会的富人家里没得宠的大老婆似的，不好听。”

　　罗素被噎住，不敢再出声。
　　任景秋在快要走出饭店大厅时又回头补了一句：“多余的钱给乔老板买碗面吃吧！免得他胃出血。”

　　眼看婀娜的身影就要离开，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力大无穷地挣开身边扶住他的人，猛的站起来大声吼道：“任景秋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已经拉开玻璃门的任景秋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估计就是这么三个不痛不痒的字和语气把醉眼迷离的男人“惹毛了”，仿佛一阵飓风刮来，任景秋还没完全走出饭店正门，整个身子瞬间就被两只大手钳住......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了不许走！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要去找他？你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把他给剁~了！”

　　任景秋只愣了一秒，清秀的脸颊便瞬间刷白，右手忽然向上一扬，“啪”的一声，她狠狠给了乔冰左脸一巴掌......

　　“你个下三滥的混蛋，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要杀~人是吧？好，你先把这个女人给我剁~了，然后我再领你去剁~他......你他妈闲践踏我还不够是不是？一边来诓我哄我，一边却大把大把花钱在背后养你的小~情~妇......不对，是养你儿子的妈......”

　　“你个衣冠禽兽的伪君子，有本事做，没本事承担的小人。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货色，就是再捏十个乔冰来送给我，我姓任的也他妈不稀奇！”
　　愤怒的脸上一派决绝，噼里啪啦的怒骂声扭曲了任景秋的神情，乔冰突然从她的眸眼中看到了厌恶......

　　“任景秋，你，你好残忍，好狠的心......”他喃喃地说，两行清泪顺着狭长的眼角流淌下来。
　　“无耻的男人，收起你虚情假意的猫泪，你乔家的情，我任景秋已经彻底还完了，从今以后再不相欠，请马上给我滚开！”
　　说着她奋力一推，高大的男人被她瞬间推倒在地......

　　“乔总......”三个不同声音的男女齐声惊喊。紫色衣服的女人顾不得身份高低，焦急地扑上来扶住乔冰。
　　“罗素？”乔冰像才发现这么一个女人似的。
　　“哼，做作！”任景秋哼笑着准备离开，鞋子却被乔冰给压住了。正要抬眼再骂，却看到了令人恶心的一幕......

　　“罗素，我一直爱的是你，所以才要你给我生儿子......求你马上嫁给我吧，明天我们就登记去。现在，现在我好想睡~你......”
　　说完肉麻的话，地上的男人竟不要脸地一个翻身，把紫衣女人压在地上，然后嘴对嘴就吻了上去......
　　顿时，所有门外的、门内的、过路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