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26、贰拾伍·是耶非耶

　　还不等我开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道：“我真的要走了，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与你兵戎相见。”
　　话虽如此，但我却没来由的很期待，凡事不破不立，这么一直拖着对谁都没好处，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从朱文圭的魔爪下救出来。

　　“就这么走了？你不管你的小宝贝了吗？”我歪着头笑嘻嘻道。
　　“啊？”他转过来有些愣愣的望着我。
　　我一脸天真的指了指脚边呼呼大睡的小狗，眨了眨眼睛道：“它啊，刚起的名字你就忘了？”
　　如愿看到他羞窘的红了脸，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被我这般捉弄倒也没生气，只道：“劳烦你代我照顾一下，我有空就会来看它的。”
　　“放心的去吧，你的就是我的，包在我身上。”我拍了拍胸脯道。
　　方思明这下真走了，我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小狗毛绒绒的脑袋。
　　它打了个呵欠慢腾腾的翻身起来，发现旁边少了一个人，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汪汪叫着找了一圈夹着尾巴回来了。

　　“别找了，大哥哥去忙了，他说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
　　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也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忽然想起以前砍竹子的时候经常在路边看到倾倒的货车，里面有好些木箱子，可以拿来给它做个窝。
　　“在这里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我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起身上马离去。

　　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它从石头上跳下来，撒着欢迎了过来，我跃下马背，找了个避风的山石后，将木箱子放了上去，铺上刚买的垫子和小毯子，倒是像模像样。
　　此处虽然有些荒僻，但还算安全，因为常有行商队伍来往，所以没有野兽出没，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它该从何处觅食。

　　可惜我们都四处奔波无法安定，所以不能给它一个安稳的家，不过等明月山庄之事了结后，一切或许会变得不一样吧？
　　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小窝，钻来钻去的摇尾撒欢，可爱的模样怪招人疼的。
　　可我看到它的时候，却不由得会想起冰天雪地里那个瘦小孤独的孩子，他曾无比珍视的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想要与它为伴，然而最终却被无比残忍的夺去。

　　即便如此，他依然还有着一颗怜惜孤弱的心。
　　我叹了口气，蹲下来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喃喃道：“姐姐也要走了，要去杀一个大坏蛋，把那个美人哥哥从他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自我，真正的快乐起来。你呢，就乖乖在这里等着我们，好不好？”
　　我又拿出特意为它买的干粮和肉，将油纸包打开一点，放在小窝旁边道：“饿了就自己吃，渴了的话去河边喝水，遇到危险要远远躲开，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它是否听得懂，但我觉得万物皆有灵性，否则这么小的家伙如何在野外生存呢？
　　我来到中原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天，便想着去天机营外的后山为许将军上一炷香。
　　可巧竟然在那里遇到了许久未见的二丫，她如今早已改头换面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差点没认出来。

　　而且她也有了新的名字，叫沁湖，此番是陪来去祖师到壶口瀑布观景，正好歇在洛镇，既如此我理当前去拜会。
　　想到我出师已经有段时日了，却并未做出什么成就，未免心下惴惴，可没想到来去祖师打量了我一番后，却很是赞许道：“你近来的的成长很是不错，如此才是我云梦之幸。”
　　我有些受宠若惊，原本还想谦虚几句，却见她神色古怪的端详了我许久，提出要送我一样礼物，“你对沁湖有救命之恩，这份谢礼权当我的一片谢意。”
　　就这样，我一脸莫名其妙的被她用引梦术引入了一重梦境之中。

　　我在多年前的洛镇游荡，从一户人家经过时，遇到一个叫吴老三的人，那人形貌猥琐神情焦急，在门口搓着手念叨，原来是妻子快生了家里没人走不开。
　　虽然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心生厌恶，但念在妻儿的份上还是自告奋勇帮他去找稳婆，又买了万金汤为他妻子保产。

　　稳婆在里间忙，我在院子里焦急的踱着步，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母子平安一切顺利。
　　等了许久后屋子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声，我正想过去查看，就见那吴老三满脸厌恶的走了出来，口中叫嚷着要将那孩子丢了。
　　“怪物，我吴老三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种怪胎？我要把他扔到后面那个疯病村子去喂狼。”他恶狠狠道。
　　我正想上前去阻止，来去祖师却忽然出现，警告我引梦术不过是带我来走入一段梦境，而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

　　迷雾渐渐散开，眼前的一切慢慢消失了，而当我再次出现在洛镇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适逢中原大旱，饿娐遍野饥荒满地，我在好心人搭建的施粥棚旁与吴老三夫妇重逢，还有他们那个新生的幼儿。
　　他们打算卖掉那个孩子换口粮，而我却从旁边的老奶奶口中得知所谓的卖孩子实则是‘易子而食’。
　　到底是亲生骨肉，怎么狠得下心肠？

　　我上前与他们理论，却不想那两人对憔悴瘦弱的幼儿没有半分怜悯和不舍，只想着早点将他打发出去。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不愿承认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口口声声称其为‘怪物’。
　　我实在气不过，与他们起了冲突，便在此时，施粥的善人竹先生闻声而来，我将事情原委如实告知，那吴老三显然有了主意，立刻撺掇妻子一起缠着竹先生，请他买下襁褓中的幼子。

　　那竹先生似有所感，叹息道：“年轻时我痛失父兄，被恶人夺取一切，不容于天地，为了求生颠沛流离至今，想不到在不惑之年竟遇到同病相怜的小小婴孩……”
　　他递过银钱，接过襁褓中的孩子，道：“这孩子我带走了，以后同你们再无瓜葛。”
　　那吴老三喜不自胜，拉着妻子千恩万谢，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竹先生与我做别，抱着襁褓离开了。
　　我有些不放心，便悄悄跟了上去。

　　想不到我躲在屋顶偷窥时竟被他察觉，很是不悦的开口道：“我不喜欢别人窥视我的一切，若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思明，怕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请回吧！”
　　我满心震撼，恍然明白这个婴儿原来就是方思明？那这位竹先生……岂不就是我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朱文圭吗？
　　但看到他如此悉心照料孤弱的幼儿，我竟是如何也起不了杀心。不如先看看再说？

　　孩子好像病了，竹先生带着他去求医，大夫感慨道：“这孩子天生体弱气虚，且自打出生就没好好吃饱过，否则也不会孱弱至此。”
　　朱文圭恨恨道：“……吴老三可真狠心啊！”
　　大夫继续道：“况且天阉之体本就气虚不足，你若是想他好起来，现在开始仔细照料还来得及。”
　　朱文圭忙请教道：“若是习武，对我儿可有帮助？”
　　大夫捻须点头道：“会有，但具体有多大帮助，老夫不敢断言。”
　　朱文圭再三谢过，拜别大夫回去了。

　　我满心困惑，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对方思明并不像是虚情假意，可为何却……
　　但此刻我只挂念着方思明的病，便去买了些补品送了过去，可是吃了个闭门羹，但朱文圭让我帮他打发掉上门寻仇的人，为了方思明不被他们打扰，我只得听凭差遣。
　　后来方思明总算醒了，朱文圭喜极而泣，我心里更加迷惑，这父子情深到底是真是假？
　　可不管朱文圭对方思明如何，这孩子却是铁了心的把他当成一切，愿为他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而他当然也不认识我，只是说我有几分面熟，我想大概是客套话吧！我是梦中身，他那么小绝对不可能见过我的。

　　时间在我这里过的很快，数年也不过弹指之间。
　　方思明渐渐长大了，万圣阁也初成气候，可身边收罗的那些杂鱼跟班却不把他们当回事，在背后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少主人的不足之症。
　　他虽然还年少，可也约莫能听明白，既委屈又羞愤的去找朱文圭，但朱文圭却只是让他学会隐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等。
　　我义愤填膺，忍不住亲手教训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朱文圭将方思明领到偏僻之处，开始循循善诱想让他替自己收罗武林各大门派的绝学精要。
　　方思明有些为难的提出云梦只收女弟子，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但此时的朱文圭已经丧心病狂，早已不复当初收养他时的初心，那时候或许真的因为怜悯而有几分父子亲情。
　　可随着万圣阁的壮大和他野心的膨胀，所有一切都成了他手中的工具，包括他一手养大的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