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锋芒》水墨荧光

2、第 2 章

　　于杨再次醒来，是在两天后的傍晚，身上盖着一床不厚的毯子，躺在一个木头制成的简易木板矮榻上。说是榻，却有点对不起“榻”这个让人舒适的物什。木板之间的缝隙大的可以再放下一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旧褥子，参差不齐的面板就是这样也很是硌得疼。

　　躺在床上微微环顾四周，于杨这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帐篷里。正过身，于杨又盯着篷顶看，矮矮的，似伸手就能碰触般，约莫着只能容下五尺二寸高的人，且很旧，颜色也昏沉着，衬得帐内暗暗的。其内再无其他东西。

　　正当于杨出神时，一块不能算作帘子的布帘被人从外轻轻掀开，一位穿着戎装的瘦弱少年端着碗，弯着腰钻了进来。当他的双眼与正侧过身打量着他的于杨一对视上，脸上顿生一喜，双眼一弯，笑着说：“你醒啦！”正说着，就匆匆走到内里。

　　于杨已然知晓自己此时身处何地，点着头，轻轻应了声：“嗯。”

　　这人放下碗，坐在床边，搀扶起于杨，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而后不忘拉起被子替于杨遮盖着，随即又端起碗，递到于杨嘴边，轻声道：“这药是温的，来。”

　　于杨瞧得仔细，听到这话，不疑有他，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喝着。

　　喝完后，这人又细心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替于杨擦了擦嘴，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军医还说最起码你要三天后才能醒过来呢。”

　　于杨张了张嘴，嘴里残留着药味，舌尖不小心触碰到，仍能觉出那苦味儿。于杨不以为意，看着这人的眼睛，问道：“是你救了我吗？”说话时，脸上的瘀伤难免又被扯痛起来，但他的眉头未曾皱过一下。

　　这人听后，摇摇头，又把于杨缓缓放置在床上，感慨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这次你可是遇到贵人了，赶巧让咱们的大将军遇见了，这才保住了你这条命。”说到这里，眼里的流光再怎么遮也遮掩不住。

　　于杨躺好，心里暗自呢喃，大将军？没想到他也有得遇贵人的时候。想到这，于杨微微扯动嘴角，道了声：“谢谢。”想来这些天照顾他的人定离不开眼前这人。

　　这人听后反而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低低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于杨对这人的印象极好，见此，不免笑了笑，唇角上扬。

　　这人见于杨不怎么说话，遂认为他这是初次与自己见面，羞生得很，便也宽着心，开始没话找话：“对了，我叫水颙（yóng），颙颙夘夘的颙，大伙儿嫌我的名字拗口，都管我叫阿水，你以后也可叫我阿水。”说完便又偷偷打量于杨，期待着于杨能说些什么。

　　于杨了然，开口说道：“我叫于杨，杨树的杨。”

　　水颙听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微尖的小虎牙，模样甚是可爱，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杨好了，亲得很。”

　　“嗯”

　　两人又简短的说了些旁的，其中大多数都是水颙在说，随后水颙想起自己还有事做，便拿起碗，站起身，叮嘱道：“阿杨，你好好歇息”待临出去时，才想起一件事来，又转过身，硬气地说道：“头儿说了，上面的人有交代，待你醒来，你就算是咱们的人了。阿杨，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跟着大将军，安全着呢。”

　　咱们的人？于杨这才知道他已被纳入了军营。可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哪里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在这之后，水颙每天都会定时过来送粥，喂药，上药，又怕于杨躺在帐内无聊，得闲的时候也会抽空过来陪伴，渐渐地两人关系越发熟稔，于杨也从水颙的口中得知了军营里的一些事儿。

　　原来水颙整天挂在口中的那位大将军正是威名远播的战神平戮。其实对于平戮，于杨知之甚少，只是以前偶尔会在集市里从过往年轻气盛的少年们的口中了解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至于具体的，于杨以往从未关心过，但仅从这些吐沫横飞地赞叹声中，不难知道，这平戮年纪轻轻就被夸为战神，想必是打过几次硬仗，且骁勇善战屡战屡胜。

　　还有，他也了解到，那天他被进城办事的大将军给顺道救了后，就把他交到了这里。尽管当时大将军只丢下了一句“能救则救”，但对于把大将军奉若神明的水颙来说，这就变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虽然这个命令是从别人口中接到的，但这一点也没打消水颙的热情，他反而为能接到这个命令而感到庆幸，自此他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勤勤恳恳，日夜照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也多亏于杨底子好，这才能早早醒了过来。

　　于杨十分欢喜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与水颙接触的时间越久，于杨的那份欢喜就更甚，对于这位第一个肯真心待他的人，他异常珍视。

　　等伤好些了，于杨就搬离这个有矮榻的地方，到水颙那住处去打地铺。

　　为此，水颙兴奋了一整天：“原本这里住着五个人，一个月前，他们都陆陆续续被征调到其他营里，自此这个帐篷里就只我一个人住，都没得人说话。我原先还在担心，入冬之后该怎么办，可巧你在这个时候来了，真是太好了。”

　　待伤好，于杨就被分配着每天和水颙干一些琐碎的活儿，大多时候都是于杨偷偷把重活干了。水颙见此，每每噘着嘴数落道：“你伤刚好，可别又伤着了，好歹要顾着身子，这些重活我干的来。”

　　于杨也总是上下打量着水颙，说：“你这身板，浑身没有四两力，我怕先伤着的人是你。”

　　水颙这时候就会贼贼地一笑，站到于杨身边，来回比划着：“我比你高。”

　　身高是此时于杨最不愿提及的事情，结果回回水颙都拿这个说事。于杨只得恨恨地说道：“我会长高的。”

　　水颙趁胜追击：“那就待你长高了再说。”

　　于杨便直截了当地接过重活，悠悠地回了句：“力气这种事有时还真与身高无关。”

　　落于人后的水颙气愤地只差跳脚，叫嚣着：“从今以后我会好好锻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