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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十二 ...

  •   随着日月流逝,Michael与Karen的关系,渐渐往“如胶似漆”的状态发展,这对两个人来说,都算是挺不错的体验。Michael或许是孤单了太久,这次跳进爱河之后一下子就溺到深处不能自拔;Karen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体会到情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黏腻胶着,被一个人每天惦念着、捧在手心里,又是一种怎样的受宠若惊。
      这些令人欣悦的体验是他们这段感情的黏合剂,也是软化剂,虽然还是难免各种日常的打闹,但输赢在彼此之间已经不那么重要,他们很少再像刚开始那样对彼此睚眦必报,而是日渐呈现出一种浑融的关系。
      在二者之中,发生更多变化的是Karen Crowder,她开始懂得在某些时刻放低姿态,收敛锋芒,甚至还会时不时地示一下弱,在Michael面前表现她的依赖,比如在空闲时发一条短消息,看到有趣的东西会记得与他分享,总之要让他知道,她想他,她在惦记着他。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再把独立、强势这些特质在任何时候都摆在前头。
      她时常会想,假如她之前就懂得这些道理,那么Don Jeffrey会不会对她再温柔一些,陪她的时间多一些,更体谅她一些。然而这世间没有“假如”,一切都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何况人性千差万别,同样的相处模式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同时,她也明白,她不应该再纠结于过去的人与事,珍惜当下的幸福才是她现在的任务。
      这一天是Karen正式到S公司上班的第46天。
      不错,46天前,她得到了S公司的认□□登法律顾问的职位。由于她面试当天表现出超越所有对手的出色潜力,被S公司高层重视,最后脱颖而出,并获得了比U/North时期更加优厚的待遇。
      面对这一切,她并不觉得十分震惊,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有八九分的把握,以她的工作能力与态度,她深知,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工作与恋爱都渐渐稳定下来,一切又都恢复到半年之前那种忙碌、喜悦、意气满盈而又波澜不惊的状态。而这第46天,原本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若说为何会被Karen记起,原因也很简单:今天是Don Jeffrey的生日。
      并非刻意记得,只是由于之前记得太深太庄重,所以至今难以忘却而已。
      这一天,她刚好休息,而Michael不巧又在加班,只她一个人在家,少了他在身旁唠唠叨叨转移注意力,她难免有些胡思乱想。
      她默默看着日历上的数字,脑海里不自觉地奔腾着一件件回忆,这些或喜悦或感伤的经历,汇成了她莽撞懵懂的十年,她的工作与感情是她十年生活的全部,而它们全部的交汇点,都在那个人的身上。
      Don Jeffrey。
      她知道,这个名字在她的心里不会轻易被抹去,至少,在这短短的半年之内,它还在如地震的余震一般时时散射着余波。她不可能忘记他,就像她不可能完全丢开她的过去,即使她已经有了崭新的生活。
      最终,她做了一个决定:去监狱,看一眼正在服刑的Don Jeffrey。
      做好决定之后,她对着镜子上妆,从衣柜里选得体的服装。
      ……姜黄色。
      他曾经夸赞过。
      在U/North大楼的电梯里。
      一切收拾妥帖之后,她独自出了门。
      ……
      自从与Karen的关系渐渐稳定之后,Michael就很少与Naomi见面了。当然,他答应过的事还是会如约执行,比如,帮助Naomi。
      这毕竟是他主动提出的。那时候还没与Karen确立关系,因此毫无顾虑,同时,那时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劫难,劫后余生令他更加珍惜生活,珍惜身边的所有人,再加上他昏迷期间Naomi也和Karen一样为他做了不少事,他都是打心眼里感激的,那个时候提出帮忙,也是顺理成章。
      现在,Karen已经是他的女友,虽说Naomi作为他的前任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但要做一个称职的男友,他还是有义务撇清一切不必要的关系,以免对现任造成伤害。因此,他事先就跟Karen打了招呼,一切都是在Karen的同意之下进行的。为此,Michael还曾对Karen开过玩笑,问她担任审批长官这个职位的心情是不是很爽。
      同意归同意,不过Michael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依然是谨慎的,傍晚加班太晚,他依然会主动向Karen报备,与Naomi见过面,他也会发个消息告知她,还要补上一句“别担心”之类的话作结。当然,Karen并非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女人,但他依然做着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这并非是主动放弃自己在两人关系中的较高地位,这不过是一个恋爱经验丰富、临近中年的男人表达爱的方式。年轻时,谁都希图在爱情关系中占领高地,尤其是男人,总有着与生俱来的控制欲,认为在两性关系中稳占领导权应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可是渐渐的,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爱情纷争,他开始看清爱情的本质——它不该是战争,那只会让两个人走向对立,渐行渐远。任何人都应该学会在必要的时候低头,退让。这不是失败,退让并不一定等于失败,相反,它也许能够让你获得更多温情,润滑,平和,也许就是这一次的退让令你恰巧躲开了爱情瓦解的鸿沟,避免了过后发现已经彻底失去对方而自己却依然想要好好珍惜的痛悔。假如只争一时意气,而真的走向了那样的结局,那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失败。
      所以Michael真诚地做着这样“退让”的事,不厌其烦,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失去那个得来不易的她罢了。
      ……
      Karen给汽车加足了油,一人驱车上路,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从仲春挥洒的阳光里,时常能够嗅到夏季的烟熏味。这一天天气的确是好,Karen还专门戴了一架眼镜来遮挡穿透挡风玻璃直刺进来的光线。身侧的车窗半开着,干燥的风涌进来,时时掀起她纱质衬衣的柔软衣领,轻扫在下巴上,留下同样柔软的瘙痒。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目的地渐渐临近,她已经可以远远看到青空掩映下的红色建筑,成片连在一起的红砖对阳光进行着步调不一的漫反射,发出晦暗的光泽。
      这样破旧的建筑,与众星拱月一般矗立在市中心的U/North大厦几乎是天壤之别,Karen坐在车里看了一会儿,一时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走上台阶之后,过安检门,面对她的是一男一女两位狱警,她地上自己的证件,男狱警坐在桌前翻阅查看,并询问她是否有带电子设备,她便声明:“没有。”男狱警检查证件的同时,女狱警走过来,对她进行全身金属感应探测,她站立不动,平举双手,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携带任何违禁物品,却依然生出几分紧张的情绪。
      检查完毕后,她签署了文件,男狱警为她于手背处盖上一个只有在紫外线之下才能看到的访客编码。
      “跟我来。”女狱警说道。
      Karen于是跟上,来到第二道门禁处,突然有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没有任何防备的Karen不免全身一抖。女狱警已经见怪不怪,程式化地冲远方高台上的戒备员招手,接着,又一声鸣笛响过,铁质门禁发出沉重的响声,通道已开。
      从这里踏出的第一步开始,便是通往监狱园区了,路过草地、操场时,间或遇到穿绿色狱服的囚犯,Karen不自觉地往他们身上打量。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剃同样的发式,差异性与多样性在这里被隔绝开来,成为微不足道的废弃物。
      他也是这样的吗?她在心里问着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心脏突突起来。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想去看那些人的脸,却又不敢去看清,万一哪一个就是他呢?
      从决定前来的那一刻,她就预料到自己的心绪一定不会平静。她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红砖楼房,不自觉地深呼吸了几口。
      假如,假如半年前,她也坐在被告席上被审讯的话,此刻应该也被关在类似于这里的地方,暗无天日了吧。
      她一路随着女狱警走过来,在悄悄打量过路囚犯的同时,也被他们以同样的眼光瞥视着,有个别胆子大的囚犯,还冲她吹口哨,女狱警立即用威严的嗓音喝止。
      Don Jeffrey刚刚收监不到半年,还处于“重度戒备”时期,或许出来一次要经过的程序也很繁琐吧。当Karen坐在接见室的椅子上,独自等待时,她这样想。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门响了,整个人都禁不住震了一下。接着,她听到脚步声,几个人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只等着脚步绕到她的面前。
      起初是一抹绿意映进她眼睛的余光里,然后,那绿色的面积在她的视线范围里越来越大,是对面有人坐下了。她缓缓抬起头来,桌子,对面人的胸襟,衣领,脖子……最后,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人的消瘦与憔悴她早已预习过了,但真的应验在眼前时,依然令她震惊——他剃了寸头,皮肤黑了不少,唇边一圈青茬,两腮凹陷,全然不同于从前那个干净温雅的绅士,若不是眼镜依然没换,她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更加令她震惊的是,Don Jeffrey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眼眶竟然刷地红了。他很快避开了她的视线,一只手覆上双眼,用力揉了两下,薄唇抿成线,明显是在克制情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这样脆弱,柔软,可怜。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是不会让他觉得她心软的。
      他知道会见时间有限,因此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平静下来。他再次抬起眼睛,通红的,濡湿的。他看向她,泪水是凸透镜,将她在他眼里放大了几倍,看起来像是离他更近了。
      “你看起来不错,剪了头发。”他勉强笑了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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