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错》落白云间

7、第零柒章 变故

　　柳含烟走后，重华宫的闹剧也消停了。
　　宫里很快恢复平静，这一切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让宁烟疑心。
　　宸妃素来善妒，在宫里地位有十分稳固，母族势力雄厚，想来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宣帝。
　　宁烟心中感到不安，他无条件的信任让她不免担忧，然而宣帝好似只关心她的伤寒，其余皆不过问。
　　重华宫又送来了许多补品，圣上下朝后便会来重华宫坐坐。
　　明眼人都知道，圣上对宁妃上心了。
　　这宠爱甚至大过宸妃。
　　宁烟侧卧床榻，身边的男人双眸紧闭，手圈住她腰，显的安心满足。宁烟闭上眼，不久后便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她恍然惊醒，发现身边无甚异常，圣上还在安睡。
　　重新合眸，只是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这样惶惶不安的过了小半月，八月十五中秋来临。
　　宁烟在重华宫中设宴，与宣帝对月小酌。一直到亥时亥时还意犹未尽，宁烟遣散宫女，侍卫远远站在一边，凉亭中只剩下他和宣帝两人。
　　她低头斟酒，隐约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心中不安。抬头，恰好迎上宣帝深不可测的眸光。
　　宁烟手一抖，杯中酒倾洒，下一刻宣帝握住她的手：“身体不适吗？”
　　“没有……”宁烟摇头，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了，每人都有秘密，她猜不出，却够聪明，安静顺从，让他找不出错来。
　　宣帝接过一杯酒，宁烟忽然感到眼角浮过一道冷光，心中一惊，抬眼看到一个黑影无声飞过来。
　　侍卫太远，尚且不及。
　　慌乱中她打翻酒盏，却迎上那张被面纱遮住的脸，以及那双温润的眼。
　　一时惊住——
　　是柳含烟，他没出宫！
　　霎时间，雨散云归。
　　宁烟闪身横在宣帝面前。
　　无暇看清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更不想去看那容颜上的狰狞毁灭。
　　究竟是为谁挡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柳含烟低估了身上的侍卫，纵然他刺中圣上，却也不可能活着出皇宫。
　　弑君，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刺中她，柳家至少上下平安。
　　宁烟阖眸，冰冷的刀锋划破血肉，右肩一阵撕裂的痛混合着血腥传来，然而剑身没向前。
　　她睁眼，看到侍卫赶到，雪白的刀子刺进柳含烟的心口。
　　血……
　　蜿蜒了一地。在刀身上汩汩向下，染红了衣，染红了地砖，染红了随风吹动的琼花花瓣……
　　什么都没了。
　　宁烟痛苦闭眼，脸色苍白如纸。
　　而后瘫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头上是宣帝的急呼 ：“快传太医！”
　　鲜血从肩头蜿蜒到脚下，宁烟无声的望过去，柳含烟用尽全部力气看着她，迟迟不肯合眼。
　　她浑身一抖，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的神态，分明是料到这必输的结局。
　　早知道她会来挡这一剑，所以他手下留情，但这其中用心，恐怕只有她才明白。
　　她不过受了轻伤，却落得护驾的名声。
　　他愿意用他的身家性命，换她的前程似锦。
　　他说会给她一切，却从不知是以命相搏。
　　她不想看着他死。
　　宁烟身体僵硬难以动弹，有个地方比肩更痛，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她的心一刀一刀凌迟，血肉剥离后，只剩下满目疮痍 。
　　深深闭眼，仿佛一生力气用尽：“抬下去，好生安葬。”

　　柳含烟的尸体被带了下去，侍卫在他怀里找到一块绢帕，宸妃的贴身侍女认出，那是宸妃贴身的，而后又有人指出，柳含烟是宸妃带进宫的。
　　一切不言而喻。
　　宸妃含冤莫白，只能连夜哭进重华宫，跪求宁烟放过。
　　肩上的伤让宁烟多了份幽柔，苍白的脸上无一血色，她默默看着宸妃，不语。
　　宸妃面如死灰，哭声哀求：“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为难你，不该陷害你，可我没有想过要你的性命啊！”
　　这话刚罢，圣上随后而来，眼神冷如利剑。
　　宸妃瘫坐在地，宁烟含泪看着她：“姐姐，我知道你看我不顺心，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要我的命！你的心好狠啊！”
　　宸妃还欲再言，却被宣帝震开：“宸妃嫉妒成性，欲加害朕和宁妃，叫她送去北苑赎罪，永世不得出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么多年的情分是说散就散的吗？当她卲安宸是物件吗？
　　可不就是物件吗？
　　说弃就弃，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宸妃睁大双眼，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而后竟大笑起来，唇边鲜血滴答，笑的狰狞可怕，竟作势扑向宁烟。
　　“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明白了，你们都是计划好的，柳含烟是你的小情郎，他怎么会忍心杀你……”声音越来愈大，下人不敢轻举妄动，却句句真实的听到耳朵里，周遭的氛围凝重起来。
　　宁烟忍不住看向一旁，宣帝仿佛没听到，突然挡在她面前，在宸妃未能触碰她之前冷声吩咐：“来人，宸妃精神失常，胡言乱语，将她带走！”
　　昔日高贵的女子此刻颇为狼狈，丝丝不甘的被人拖曳下去。
　　宁烟站在宣帝身后，心悸未平。
　　她不知道宸妃是否真的疯了，但圣上说她疯了就是她疯了，没有人会在意疯子的话。
　　那帝王的背影在宫中烛火的照耀下拉的悠长悠长……
　　宁烟心中涌上莫名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