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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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见楚亦漓赵雨是万分不愿的，这倒不全是为着上次受了重罚，更多的是在这个时代见了高位者总少不了行礼，还有位卑者时刻需谨记的，刻在骨子里的卑微，让赵雨很是不适应。赵雨平时是无甚脾性，为人处世是能让便让，不与人争那一口气，颇有几分隐士之风，这般下来，倒是少有真正动怒的时候，便是有时有人惹着了她，她也就是抱怨几句，转身就忘了，朋友说她这软性子，又不记打，是好相处的。
但这不意味着赵雨是个可以一味地放低姿态的人，之所以不愿与人争执，就是怕麻烦，麻烦来了，日子过得就不会舒心，说到底，与人好相处，不过正好是自己随意的处世态度的附赠罢了，倒不是刻意为之。现如今要见公主，自然是要作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更要记着随时的低眉顺眼，不能随心而动，这真是大大的麻烦。赵雨端着茶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步三磨蹭的慢慢地向宫中的花园挪着步子。
楚亦漓这接连十天皆是在每日午后稍作休息，便与楚亦堇一同在花园的亭子里练习曲子，随后与楚亦堇交流一番心得，在送走楚亦堇之后，再品茶定定心神。每日在这一时间段，楚亦漓几乎是做着同样的事，已然形成了习惯。往日都是楚亦堇刚走不多一会，茶便送上来了，今日正好是遇着赵雨，左等右等一刻钟了，也不见有茶端上来。楚亦漓觉着心中有些烦闷，明明是才定心弹琴不久，怎的心神没来由的就乱了。这般想着，眼睛也觉得有些发疼，楚亦漓靠着石桌坐着，重重的揉了揉眼睛。
赵雨磨蹭了半天，终于还是走到了亭内，一到就正好看着独自在亭中，不住揉眼睛的楚亦漓。赵雨看着楚亦漓这幅是几乎恨不得把眼睛给揉出来的样子，猜想她应是疲倦至极，心中暗暗生出一些同情，看来风光无限的公主确是不好当，虽是荣华富贵，无二的特权，但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日日劳心费神是免不了的。在心中摇了摇头，看她周身束缚，也不知是不是说得上可怜。
赵雨行了个礼，将茶杯放在桌上，在心中摇了摇头，看她周身束缚，也不知是不是说得上可怜。便是这么想着，禁不住又多看了楚亦漓几眼。
楚亦漓觉着有茶水放在桌上，手离开了眼睛，抬眼看去，却是正好对上了赵雨停在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刚开始还有些涣散，但其中的同情却是真真切切，就是因着那点同情，本是涣散的目光竟是有些柔情，然当那目光聚焦与楚亦漓对上，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是又多了几分饶有兴趣的探究之意，嘴角甚至是勾出一点微笑来。
要知楚亦漓一国公主之尊，能有几人敢这般直愣愣的看着她。便是那少有几个能直视她的人，目光中或是宠爱，或是崇敬，或是警惕与算计，如赵雨这同情中又带了丝丝柔情，楚亦漓倒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自是不适应，加之先前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失了平日的冷静，只由着心中的怒气，大声呵斥道：“大胆！”
赵雨是一双桃花眼，平时眼中就带着些水波，方才心中又确实有些惋惜楚亦漓不能随心所欲，看人眼神比之往日的随意，是柔和多了，这却是被楚亦漓看出了些柔情，也是冤枉，全因着赵雨心中并无他想。
赵雨刚开始看着楚亦漓是惋惜，但是目光对接之后，只觉着有些吃惊，就是这吃惊，让赵雨又细细的盯着楚亦漓的眼睛观察起来——此时的楚亦漓，瞳孔比之常人小了几倍。
赵雨虽只是医学生，还未正式上临床接触病人，但书上对于这类情况的描写太过生动，附上配图很是典型，是以赵雨此时虽是第一次见到，在观察几眼之后立刻就确定了下来——双侧针尖样瞳孔，瞳孔直径小于一毫米，是深度麻醉未醒的病人，或是服用过量安眠药中毒，也可能是有机磷农药中毒，症状也算是典型。赵雨先前与楚亦漓对视过，那时楚亦漓瞳孔尚是正常大小，想想若是农药中毒，楚亦漓是不可能好好的站在此处，但这也同样可以否定是由深度麻醉和安眠药中毒引起的，“有点意思。”赵雨心中想着。
这算是赵雨初次接触可能可以称得上“病人”的人，并且以她目前的学识并不能解释这现象，这就立马让她觉得有趣起来，不禁嘴角上翘，甚至更向前凑了过去，想细细观察。
这在楚亦漓看来自是大不敬，一声怒喝，制止了几乎快要凑到面前的赵雨。正好此时一直盯着楚亦漓眼睛看的赵雨发现，就在楚亦漓出声的一瞬间，她的瞳孔又恢复到了正常大小。赵雨见了这等情况，心中更是欢喜，“这可能算的上是疑难杂症了吧。”她心中想着，方才停住了的脸，又向楚亦漓那里靠近了一些。
“啪！”楚亦漓见赵雨竟是不顾自己呵斥，继续靠前，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怒火，将平日的冷静理性烧的干干净净，伸手重重的给了赵雨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这一掌下去，脑内忽然清醒了不少，楚亦漓这才惊觉往日温和待人的她此时是真真切切动手打了一个下人，楚亦漓手握着拳，心中涌上一阵不安，今日真是太不寻常。但当楚亦漓看着被打到一旁，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的赵雨，方才的不安又转作恼怒：“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怎的这般不懂规矩！主子也是你能盯着看的么！”定是这宫女送茶来的太晚惹得，想往日按时喝茶养神，哪有今日这般失态，该罚！
赵雨挨了打也不太在意，心中还是在意是何原因导致，但见楚亦漓的怒容，也知自己太过随意，暗叫不好，连忙退了几步低头道：“奴婢失礼了，请公主恕罪。”
“本宫问你话，怎么不回答！”楚亦漓冷冷看着赵雨，更是不满。
赵雨低头道：“奴婢小娟，是负责打扫院子的。”
“打扫院子？”楚亦漓细细的看了赵雨，回想了一阵，宫中的人虽是没有日日见过，但也是全都见过，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很是自信，仔细想想却是没有眼前这人的面貌。若是说到打扫院子，前日是处罚了一个打扫院子的丫头，那丫头眼睛倒是鬼灵，不过受了重罚，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楚亦漓这样想着，忽的就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人的眼睛，“你抬起头来。”
赵雨正觉着低头难受，听了命令，半刻也没耽搁，直直就抬起头来。楚亦漓早就等着，赵雨这一抬头，两人目光又对接.赵雨方一抬头，尚有些神游，目光也是有些涣散。便是这随意且涣散的目光，一下便让楚亦漓认了出来——这不正是先前受罚那宫女的眼神么。
楚亦漓认真看着赵雨，十日不见，眼睛的主人面孔却是变了个大样。之前与这眼睛不相配的老实巴交的面貌，现下看着，显得有些懵懂，但却又不带半点天真无邪之感，倒是随处可见着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神态，与那懒散随意的眼睛倒是相称的很，只是看得多一会，总觉得这人生的太过不正经，很有些游戏人间之感，真不似在森严宫中做事的人。
赵雨抬头神游几个呼吸，也回过神来，看着楚亦漓直直的盯着自己看，也感觉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眼去。楚亦漓见先前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的人此时有些害羞，心情稍稍好了些，此时虽是不知此人如何变作这般模样，语气中却是多了一分轻松：“是新上任的么？”
“回公主，奴婢一直是负责打扫。”赵雨眼睛看着别处，心中只是在想着怎么应付楚亦漓接下来的问话，毕竟自己这经历虽是真的，但情节却堪比志怪小说，不知这心思通透的公主肯不肯相信。
“本宫记得负责打扫的那丫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可不如你这般大胆啊。”楚亦漓仍是盯着赵雨，不知这人面貌是如何变化的，但这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是以仍是不觉着紧张。
“前几日奴婢言行无状，被公主责罚，回去休养了几日，忽的就开始浑身蜕皮，成了现在的样子，”赵雨边说边想着如何组织语言，“想来是奴婢先前冒犯公主天威，老天怪罪下来，要奴婢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吧。”
“呵呵，好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楚亦漓笑看着赵雨，“本宫看你便是改头换面，举止也与之前无异，竟是敢直勾勾的看着主子，可是该让本宫指派人来好好教教你重新做人？”
赵雨听着楚亦漓言语之中又有处罚之意，心中难得紧了紧，同时也记起了正事，转头看着楚亦漓认真道：“奴婢有一事想请教公主。”
楚亦漓是没料到赵雨是会忽的正经起来，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本宫问你话尚未回答，现下倒是反问本宫一句，好，说说何事？”
“公主近几日可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