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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蝴蝶风暴NO.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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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风暴NO.3-3
拿到天野实琴的手机,实在太简单了,或者说,几乎儿童病房的所有人都玩过护士长的手机,也正是因为如此,天野实琴的手机永远都是干净的。邮件短信,备忘,来电记录,一旦用完,马上被清得干干净净,好似刚从商店里拿出。
“这也许也是她不安的一种表现。”檎奈坐在病床上装窃听器,麻利地将手机壳拆开黏贴,又再次恢复原状,“已经类似于强迫症了。”
“她的确是一个对自身很严谨的人,”幸村说,“尽管在外表现不一,但这种人一般会有比常人更加强烈的情绪,这也是推动他们一直前进的动力。例如说喜悦,例如说悔恨,例如说……愤怒。”
檎奈托着腮看他,“你是在说真田吧。”
另一人并没有理她。紫罗兰色的眼眸看着床头花瓶里依旧灿烂的向日葵,目光柔和,熙照的光线穿透灵体洒在地面上,好似他在住院时,永远不会看腻一样。
病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我们是合作关系,幸村,我为此努力了那么久。”她说,“但现在,似乎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白费。”
“和一个三观不合的人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确白费。”
“何必提高台阶,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怪物。”檎奈说。
幸村极快地否定了,“不,”他说,“你不是怪物。就像我与双胞胎说的那样——任何人在面对自己付以真心的事物时都会变成野兽,这是人类的天性。”
“只是我永远存在于那种状态之中吗?”檎奈笑了,“付以真心的事物,永远无法实现,只有一直追逐,寻找,最终因为无法满足的欲-望,化为人形的怪物。”
另一人看着她,紫罗兰的眼眸一片平稳宁静,却并没有否定。
“让我跟你讲讲井伊的事吧。”檎奈突然说。
“不要。”他才不想听一个女中学生的黑历史,那家伙绝对不会说好事。
“噢,得了,反正你知道我对他人隐私都是随意侵犯的,怪物要什么原则嘛。”檎奈潦草地挥手,然后她开始讲述,“井伊和我之间的关系很好,小时候的新年我都是在她家里过的。”
可以看出来,又看不出来——拜托佐伯送来点心,能够预测出可能的对话,甚至最后的留言,都不是普通同班同学会做的事,但不同于时下中学生熟悉后互道昵称,她们之间甚至只称呼姓氏。
幸村思考了片刻,最后得出最终结论:“女生之间的友情都这么奇怪?”
“井伊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檎奈说,“如果两个人是朋友,一个人坚持不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对方也不会想要叫他的名字对吧?所以到现在,她与周围的人都依旧以姓氏称呼,包括佐伯,树,以及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以前的井伊可不是现在这样喔。”说到这里,檎奈的嘴角向上提了提,“她小时候曾经把树给揍得哇哇大哭,还在网球上打败过佐伯,成绩好像是6-1。”
幸村:“……”六角的女生都是姐贵吗?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朋友。不,或者连朋友都不是,应该是普通的物以群分。”檎奈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表情再度恢复平淡,“一个总在追逐生存意义的人,和另一个永远找不到存在理由的人,在正常人眼里,只是两头怪物吧。”
幸村没有回答。
“但井伊做出了改变,她把‘暗恋天根暗恋得死去活来’列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NO.1,于是就能够活下去了,作为一个正常的女生,而不是怪僻的异类。”
檎奈说,“我有时会想,这就是正常人所希望的生活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愚蠢呢?开心的事变多了,但烦心的问题同样也增加了啊,被同样喜欢天根的女生讨厌,背后说是个表里不一的绿茶婊,周围人对你的要求提高,更别提什么暗恋了,那根本无法到达的目标吧?”
“但这种问题不能问任何人,”她叹了口气,“明明是乐在其中的样子,所有人回答你的却永远是同样的抱怨,怎么说呢,只会让疑惑更加不解啊。”
“大概对人类而言,烦心的问题与开心的事一样,同样是无以伦比的财富吧。”幸村说,“就像宝石一样,有不同的展览场地。”
“家族有了新生儿是一件快乐的事,但不适合向人贩子述说吧。而上班族被老板欺压则不能更痛苦了,但在夜晚的居酒屋里,如果你没有相同的话题就会被排挤在外。这种时候,平日越凄惨的人,反而会被灌下越多酒呢。”
另一人看着他,脸上渐渐泛出笑容,“那天才的展览场地呢,又是在哪里啊。”
“巅峰之上,或者深渊之下。”
“真是绝无中间选项的种族,听着就很辛苦。”
“把甘于平庸作为兴趣很简单,但忍受平庸的人生更加辛苦。”
“但我还是很抱歉,”他轻声说,“你的一条腿没了。”
“咦——那个没所谓啊?”对方只是奇怪地看着他,半晌后了然地挑了挑眉。
“我好像说过我不喜欢说没关系吧,下次别再道歉了。”
……
冰帝的天才忍足侑士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幸村精市知道。
这个世界打网球的都不是正常人,绫濑川檎奈知道。
“但你居然把她的每一句话都手写记录下来了?!”一周后的病房里,檎奈抱着厚厚一叠A4记事本,睁圆了眼看面前的人,“你们打网球的都什么手速啊?!”
“还好她语速不是很快,”忍足甩了甩戴着护腕的右手,“要是我堂弟,或者不动峰速度小子那种,估计就不行了吧。”速度快也就算了,偏偏两个都是话痨。
“但是我因为写太快没注意看,”他说,“所以要找你帮忙。”
“交给我吧。”这里可有三个人呢。
只能说不愧是冰帝的天才,忍足侑士的字文雅得体,即使快速也不失美观。也没用平片假,汉字英语地乱用。天野实琴的对话一直用A表示,用词严厉偏老式保守,很有个人的风格,倒是也很容易分辨。
“天野护士长虽然人很好,但朋友似乎不多,只有高中时的一个。”
“她到现在都未婚,”忍足翻开一页,“家人催促的通话记录是最长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写下了足足二十页的大妈语录。
檎奈余光看了个彻底,差点没笑死在当场,“喜欢孩子倒不是假的,”她一边笑一边转开话题,“每周都会去一趟儿童福利院。”
“福利院?名字是……”忍足敲打着书页,突然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
“啊,去吧去吧。”
另一人潦草地挥挥手,然后又不太明白地歪头,“既然她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尽早结婚呢?这样不是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这个是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幸村指着书页中的一面说。
檎奈凑过去看,那是周三下午工作时间打来的一通电话,却没有写对话内容,而是一首人人熟悉的儿歌,“《笼中鸟》?……等等,我对这次电话有印象。”她猛地想起,“当时天野接了电话,表情严肃地立刻离开,花了半小时才回来。”
“结果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跟她对话。”
“那她做了什么?总不能听《笼中鸟》听了半小时吧。”虽然是童谣,但这首歌可是与许多恐怖题材密切相连的,“那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这时忍足推门进来,拿着手机。“我问了一下迹部,那家儿童福利院是他家族慈善基金捐助的对象之一,他已经找了人去直接询问院长,不会惊动天野。”
“……”这个有钱好办事的社会——但是当有钱的是自己一方时,只能用“特么的太爽了土豪我们做朋友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花了三秒钟对自己消逝的仇富心理默哀,檎奈把笼中鸟那一段指给作者本人看。
“这个啊,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忍足说,“电话那头是那种机器发出的音乐,没有任何人声,仅仅播放了个前奏就结束了。”
檎奈听得毛骨悚然,“STOP,STOP,STOP。为什么突然从《东京爱情故事》转到了《鬼来电》啊——这真的不是鬼故事吗?”
幸村无语地看着她,所谓鬼故事就是闹鬼的故事吧,这家伙天天跟一个幽灵近距离接触,居然还会怕鬼?“比起靠音乐交流对话,更感觉像是一种暗号。”他想了想,“如果能再试一次就好了。”
【这个简单啊。】檎奈说。【只要……】
幽灵若无其事地接上,“利用手机的音频外放功能就可以完成,另外只需要一台一次性手机。”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真美好的世界。
【不,我是说——】
“别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幸村断然道,“我不会唱《笼中鸟》,死也不会。”
檎奈脸上果然露出可惜的表情。她转向房中的另一人——但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冰帝的天才从来不是浪得虚名。忍足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部一次性手机,一边按下自己的手机,《笼中鸟》的音乐顿时响彻了房间。
“我想,你大概可以尝试再来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