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以不永怀》西折

5、维以不永怀

　　待林幽凉重回京城，已是廿几光阴倏忽而逝，当年那个在顾北耳边聒噪不休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沉稳青年。二十年太长，长得林幽凉淡忘了顾北的容颜，淡忘了年少时，合欢树下的心神皆动。可林幽凉不会忘记，他要帮顾北复仇，二十多年来，林幽凉都在为此执念般地努力，林幽凉怎么会忘呢。
　　林幽凉到京城任京兆府尹，期间与朝堂诸君交好，人缘好得同当年在素轩书院一般。
　　几经波折，林幽凉终于寻到当年那佞臣构陷顾北，构陷顾家的种种罪证，重重地参了佞臣一本。彼时佞臣权力坐大，皇帝忌惮，便以林幽凉所参奏本为导火线，将佞臣烧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至此受佞臣构陷者皆沉冤得雪，尚在人世者官复原职。
　　于是，顾北回京，官迁四等，与林幽凉并排，执笏而立。
　　顾北回京那日，林幽凉一如既往地坐在京兆府衙里，一字字地批着案牍卷宗。直到傍晚，林幽凉下值回家，看见暮色残阳里，一个白衣青年拢着袖，站在阶下，侧影清冷，秋日晚照也不能侵染分毫。
　　林幽凉刚欲开口，那人便转过了身，眼见着眉目依旧如画，甚至因那岁月更添几分气韵，可林幽凉却忘了要如何心动。
　　林幽凉微笑：“顾北，好久不见。”
　　“嗯。”
　　有什么不同，又没什么不同。
　　“去喝一杯？”
　　“好。”
　　林幽凉领顾北来到一家酒肆。酒肆开在街边一棵合欢树旁，深秋落叶款款，堆积在摊边，混着悠悠酒香与青布黄竹支起的落脚之地，甚是清雅。此时当垆卖酒的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想来是在替父母帮衬生意。
　　林幽凉点了一坛襄陵，少女手脚麻利地端了上来，然后又跑回了柜台，翻弄手边的账本，不再搭理来客。
　　林幽凉与顾北两相对坐，顾北打开酒坛泥封，将桌上的两只酒盏斟满，推一只给林幽凉。
　　此时天色又暗了些，柜台里的姑娘兀自点亮了自己面前的烛台，隐约烛光漏了出来，将将照到了顾北的身影。顾北本就颀长的身形映在烛影里，更显清瘦。
　　“顾北顾北，西北可有什么有趣的物什？说来听听嘛，诗里总说西北苍茫壮阔，是不是真的啊？”一遇上顾北，林幽凉的沉稳便形同虚设。
　　林幽凉说着便将杯盏里清洌佳酿一饮而尽，然后自斟一盏。
　　昏暗烛影里，顾北似是笑了笑，接着说道：“是啊，西北……”言简意赅，字字精到。
　　林幽凉听着顾北清冷动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一边饮酒，不时发问，谈到精妙处，还与顾北碰杯。
　　一来二去，月上柳梢头，二人也到了酒酣耳热之际。
　　聊到素轩书院时，林幽凉打着酒嗝说道：“顾、顾北，呃、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呃！是真的喜呃、喜欢你。可我现在都忘、忘了。呃！”
　　顾北看着彻底喝醉的青年，听取他迟到多年的真心，目光迷离而又幽深，似醉非醉地应着：“忘了好，忘了好啊……”
　　“才不、不好啊，你都不知道呃，我当时是那么、呃那么喜欢你！”林幽凉嚷嚷着，张开双臂，比划了个大大的圆。
　　“嗯。”
　　林幽凉说完便一头栽在了桌上，嘴里还不住念叨着“那么喜欢你”。
　　顾北看着林幽凉的醉态，轻摇了摇头，喊来姑娘结了账，架起林幽凉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
　　“林幽凉？”顾北唤了一声。
　　醉鬼林幽凉还在呢喃着“喜欢”一类的字眼，根本不应。
　　“林幽凉？”顾北再唤。
　　不应。
　　顾北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于是在林幽凉耳边念到：“我、姑、酌、彼、金、罍”
　　“维以不永怀！”林幽凉立刻接道。
　　顾北倏然停下，任秋风扫去眼底一点凝露。
　　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