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同]向日岳人离家出走记》竹漪漪

1、第 1 章

　　1.
　　向日第一次离家出走，是在他读初二，十四岁那年。
　　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他的文科本就不太好，因为这次出题比较难，成绩差得一塌糊涂，父亲很生气，迎头将他骂了一顿。他也是继承了父亲的急脾气，又正好在叛逆期，本就因为学不好文科而烦心，气愤上头了跟父亲顶了几句，然后在父亲的咆哮声中跑出了家门。
　　父亲在身后愤怒地喊：“你有本事跑出去，有本事就别回来！”
　　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随即咬咬牙，跑得更快了。
　　彼时向日还不知道这次没有任何准备的离家出走会为他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他只知道自己很生气，很不甘，也很伤心——明明考得不好自己也会难过，为什么父亲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还要教训他呢？他一直都有努力啊，学习也好，训练也好，只是有些科目上不去他也没有办法嘛……这本来就是需要天分的，是他的短板就注定是短板，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啊。
　　正值暑假，东京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向日不适应地眯细了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是跑不动了，于是停在了路边休息。
　　随便在便利店买了个烤鱼，向日边吃着烤鱼，边四处环顾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发现他不认识这个地方。
　　向日不禁被口里的烤鱼呛了一下。已经是正午时分，烈日高照，温度高得吓人，向日整个人都暴晒在在了烈日下，汗水不停地流，一向洁癖的他不由得皱起了眉，看了看周围，发现只能躲在房檐下遮阳，向日咬咬牙，随意地在一栋房子的屋檐下停下。
　　这个房主还在屋外放了一个小板凳啊，向日岳人啧啧感叹，一屁股在小板凳上坐了下去。
　　拿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汗水，他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打开导航看看自己现在在哪里，结果却发现，他走得急，手机还放在家里，没有拿出来……
　　向日岳人：“……”他想喵带。
　　感叹着自己的不靠谱，向日吃完烤鱼，觉得自己肚子还是有点饿，想要起身去便利店再买一个烤鱼，顺带买一杯甜点。然而，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向日又实在是不想出去受罪。痛定思痛，在温饱问题和干净问题上纠结起的他，拿出了一个硬币。
　　“正面去买吃的，反面继续留在这里遮阳，立起来就栏一辆出租车回家。”
　　向日下定决心，向空中高高抛起硬币。
　　这时门开了，向日眼睁睁地看着硬币掉下来，砸到了开门的主人的脸上。
　　向日神情僵硬的来着房子主人的脸，本来想要快步逃开的脚步不由得停住了。
　　向日岳人：“……”他真的好想喵带……
　　“怎么会有个硬币？”熟悉的声音带着痛楚“嘶”了一声，微微皱着眉的他低下头，想看看是谁在恶作剧，看到是向日的同时，眼镜下的丹凤眼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诧异：“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向日岳人僵硬着脸庞冲着他机械地挥了挥手：“嗨，侑士，好久不见啊。”他抬起头看着湛蓝湛蓝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今天天气真不好，你说是不是？”
　　忍足侑士：“……岳人，你该吃药了。”

　　十分钟后，向日岳人坐在忍足侑士单人公寓的沙发上，喝着他亲手做的西米露，心虚地看了一眼忍足侑士充满了探寻神色的眼神，又喝了一口西米露。谁知喝得太急，他又被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忍足侑士看他的眼神更加像是看病人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轻柔地帮向日岳人拍着背，帮他顺气。
　　向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喝着西米露口齿不清地说道：“没想到侑士你貌似很有经验嘛，手法很熟练啊。”
　　忍足看着向日因为吃着西米露变得鼓鼓的脸庞，觉得说不上来的可爱。习惯性地揉了揉后者的头发，被后者鼓着腮帮子躲开了也不介意，他取下眼镜，眼里带了一丝愉悦的笑意：“大阪家里也有一个弟弟，和你一样爱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向日岳人，取下眼镜后的他眼神变得锐利不少，向日岳人鼓着腮帮子嚼西米露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了停，差点又被呛成了肺癌晚期。
　　然后他听到忍足问：“岳人你怎么突然到了我家外头？”
　　向日听了他这话，也顾不得忍足的眼神是有多么犀利了，三下两下吞下了口里的西米露，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都跟忍足说了一遍。
　　他和忍足相识的时间其实并没有慈郎和宍户长，不过也做了一年多的双打搭档，而且都有有时间就往教学楼顶的供水塔跑的爱好，这么一下来也是挺亲近的朋友了。向日和他相处了一年多，觉得这个人虽然有的时候很看不透，但总体来说是一个很可靠的朋友，虽然比他小了一个月。
　　忍足听了他从头到尾都是义愤填膺的控诉之后，只觉得哭笑不得。叛逆时期的青少年自己没感觉，但是忍足身为并不那么叛逆的同龄人，觉得向日离家出走的行为多少有些幼稚，只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罢了。看着向日空空的手，忍足眼里闪过一丝调侃的笑意：“岳人，你准备住哪里？”
　　“……额，随便找一个宾馆住下就好了嘛。”向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身上的钱还是够住几天的……”
　　“哦？”忍足的语气里，调侃的意味更浓，双眼也眯成了好看的弦月的样子，向日看着他的双眼，不由得呆了一秒钟。
　　然后他听到忍足带笑地语气响起：“现在天气这么热，岳人你的换洗衣物带了吗？”
　　向日听了他的话，本来正在喝西米露，结果动作一僵，西米露卡在了喉咙里，又被呛到了……
　　看着不住地咳嗽的向日，忍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认命地帮他拍背顺气。
　　向日觉得今天他很倒霉。都说事不过三，但是今天他被呛到了三次，觉得胸腔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且，竟然在这么热的天还没有换洗衣物，向日岳人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了，他本来就有轻微的洁癖，这身已经汗湿的衣服要他穿几天，他会疯的。
　　向日面带难色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他暂时也不想回去啊，父亲估计还没有消气呢。
　　“岳人。”
　　他正为难的时候，忍足的声音又冷不丁的响起。他抬起头，看着忍足侑士，发现他手上多了几件衣物，瞪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侑士，有什么事吗？”
　　忍足把手上的衣服塞到他手里：“给你的换洗衣物。”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又听见忍足说道：“旅馆怕是不安全，东京的治安本来就不好，就在我这里歇一晚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空房间多。”
　　向日下意识地眨眨眼。他看着忍足，后者也喝着一杯西米露，闭上眼睛的模样意外地温柔，让人觉得颇为安心。
　　心里的烦躁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影无踪，他抱着忍足给他的衣服，点了点头：“谢谢你啊，侑士。”
　　“没事，毕竟是朋友呢。”忍足侑士推推眼镜，不知想起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起来刚才去给岳人找合适的衣服，找了半天，竟然是我国一时候穿的衣服最适合现在的岳人，岳人你真的要喝牛奶啦。”
　　“我才不矮啊！侑士不要胡说！”向日恶狠狠朝他吼道，能不能让他感动的时间长一点啊，提身高什么的最不爽了！

　　晚上。他洗好澡之后，换了忍足给他的衣服，躺在床上，被子和床单都有阳光的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向日想，其实，离家出走什么的……也不是那么糟糕嘛。

　　2.
　　向日岳人第二次离家出走的原因还是一样，又和父亲闹矛盾了。
　　这次是因为姐姐。姐姐带回来了一个男人，估计是他的未来姐夫，他挺为姐姐高兴的，可是那个男人在所有人都不在客厅的时候，竟然把他当成了女生，对他出言轻佻——
　　向日那个暴脾气自然是指着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被在厨房的父亲听到了，估计是误会了他，说了他几句，向日也不回他，只觉得那个轻薄他的人很恶心，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厌恶地擦着被那人碰过的手臂，向日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
　　不知是受了什么年头驱使，他不受控制地也将忍足上次给他穿的衣服带上了。
　　已经是秋天，气温慢慢地低了。向日在家里还不觉得，在路上只穿着一件衣服快步奔跑，身边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他停了下来，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地方似乎是他第二次来了。上次他离家出走，就跑到了这里，然后在忍足家歇了一晚。第二天也是忍足送他回家的，父亲母亲意外地对这个纵容他外宿的忍足同学很热情，让他和年满九岁的弟弟都觉得，他们其实是捡来的。
　　父亲也没有对他多说什么，他的日子还是这么过着，没想到才三个月的时间不到，他又离家出走了。
　　而且又跑到了忍足住的地方。
　　看着自己手里忍足的衣物，他上次穿了之后就一直忘了还给他，这次莫名其妙地拿了出来，还又跑到了忍足家门外，应该……去还给他吧？
　　这么想着，向日迟疑地按了一下忍足家的门铃。
　　“请等一会儿。”忍足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他的耳朵里，低沉磁性，就像是正在弹奏的大提琴。向日本人是标准的少年音，对于搭档的声音不能说是不羡慕，毕竟很多人都是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
　　直到十四岁都没有交过女朋友的向日悠悠地叹了口气。
　　门开了。忍足看着门外提着包的向日，眨眨眼，察觉到他不虞的神色，揉揉后者的头发，问道：“又离家出走了？”
　　向日第一次没有躲开，抿着唇点了点头。
　　忍足领着他进了屋，然后在冰箱里给他拿了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誓忍足绝对在憋笑：“不管怎样，还是要喝牛奶的。”
　　向日没有心情跟他说笑，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牛奶，把手上的衣物一把塞给他：“喏，上次在侑士家穿的衣服，还给你。”
　　忍足纳闷地接过衣服，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着向日气愤的双眼，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轻声问道：“如果发生了什么，不介意的话，岳人可以跟我说。”
　　向日咬咬牙，眼里难得地充满了怨愤的眼神。忍足看着心里咯噔一声，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向日，向日即使生气也不会有这样的神情，连忙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姐姐在，又是在家里，我真的会按着他狠狠揍一顿。”迟疑着从头到尾将发生的事情和忍足细细说了，向日觉得自己还是余怒未消，“他那种人，怎么配得上姐姐！而且把我看成了女生？拜托我长了喉结好吗！”说着还特别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忍足定睛看去，有一处浅浅的突起，十几岁确实是第二性征发育的时候。
　　忍足抬起视线，看着向日的面容。白净的娃娃脸，最好看的是一双眼睛，是标准的杏眼，即使是单眼皮也比寻常人的双眼皮大了不少。眼瞳是天空的蓝色，忍足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都有一种错觉，向日是属于蓝天的。他的眼神也永远如蓝天般纯净无暇，喜怒皆出于心，都能在他的眼睛里一览无遗。
　　这样的人当然会招别人喜欢。不过，忍足想，如果是岳人刚才说的那样的人，即使岳人自己也愿意，他也不会让那种人得逞的。
　　“嗯。”忍足又替向日添了杯牛奶，眯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向日没发现的精光，“明天我送岳人回去之后，岳人可以跟向日姐姐坦白。”
　　至于教训那个人的事情，没关系，他来做就好了。
　　忍足侑士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面上还是一派沉稳，看着向日依旧气鼓鼓的样子，想起了上次向日吃西米露时，也是吃得腮帮子鼓鼓，心下一动，又忍不住揉了揉向日的头发。
　　“没事呐，岳人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人生气。”忍足轻声安慰他，“至于岳人这个爱离家出走的爱好，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岳人还是要这么做，我永远为你留着一个房间。”
　　向日扁着嘴推开了他的手，不满地嘟哝：“我哪里有离家出走的爱好了……”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忍足的话在他耳里其实都很平常，但却能让他心平气和。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那么多人因为侑士的声音喜欢上他？
　　向日抬起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忍足的侧脸。忍足难得地取下了眼镜，他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向日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忍足难得地抿紧了唇，眼瞳也深得看不见底。
　　“侑士？”他试着在忍足面前晃了晃手，看到忍足回过神来之后，有些慌张地没话找话：“今天晚饭吃什么？”
　　忍足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向日岳人睁得大大的眼睛，阴郁的神色不再，丹凤眼里一片纯粹的笑意：“我们出去吃烤鱼吧。”
　　“好诶！”向日一把抱住忍足侑士的脖子，就像他们比赛时，每次赢了之后做的那样，“侑士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吗？忍足在向日看不见的地方看着窗外飘落的黄叶，淡淡地扯开嘴角。或许是好人，只是让他是好人的人，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吧。
　　很多年之后，忍足侑士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对向日岳人这么好。
　　这种行为，用一个词来表示就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