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花影》冬露

11、第 11 章

　　明月一直在找机会，她想了解明诚平时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她摆弄着碗里的粥，根本无心去吃它。
　　明台跑下楼，拉住明诚问道：“阿诚哥，你去哪儿啊？”
　　“海军俱乐部。”
　　“我也要去，你就让我去吧。”
　　明月听见这话，立刻上前，道：“我也要去，双休日在家太无趣了！”
　　“阿诚哥~~我保证我和明月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明诚知道这两个小祖宗不会罢休的，干脆就同意了。
　　明台和明月各自有着目的。明月坐在海军俱乐部有半天了，那喝了半杯的咖啡凉了很久了，时不时地就有男人向她献殷勤，明诚总会立刻到她身旁弯腰道：“这位小姐是我的妹妹。”那些男人便灰溜溜地走开了。
　　明诚有些生气了，看到有男人去跟明月说话，他就心烦。他哼了一声，道：“你非要来的，你看看你，招蜂引蝶的，我还要为你分心。”
　　“好，以后我都不来了，谁知道你来的地方都那么无聊啊，还有，你干嘛都把他们吓走啊！”明月噘着嘴，倒像是明诚欺负她了。
　　“你很喜欢这种感觉是吧，就喜欢他们围着你团团转的样子是吗？好，只要你说，我把他们给你请回来陪你！”
　　“你说什么呢？人家什么都没做，不过跟我说几句话，你就把人家当敌人一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给你惹麻烦的！”明月咬着嘴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明诚最怕看见明月流泪，那样楚楚可怜的，他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可是她将手一甩，哽咽道：“哥哥，你变了。”说完转身就跑出海军俱乐部。
　　明诚满心都是后悔之意，他三两步追上去，拉住明月的手腕，他不小心太用力了，她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已是满脸泪水，她垂着眼睛，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了的，她不想跟他吵架，她舍不得再甩开他一次，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明月就那样站着，明诚也那样站着，也不曾放手。
　　周围的一切像是定格了，那么安静，他突然将她横抱起来，她微微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竟然不想抵抗，双手不能自已地搭上他的肩。
　　明诚将明月小心地放进后车座位，帮她整理了下裙摆，道：“回家。”
　　“明台呢？”明月小声问道。
　　“他自己会回去。”
　　明月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闭着眼睛，整个世界都像在旋转着，刚刚心里有一丝愉悦，可转眼又消失了，车子经过一段颠簸的路，她精神有些缓过来了。明月仰头靠在椅背上，垂眼盯着后视镜里的人看，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瞟了一眼那镜子，可她一直没移开视线，他也不再去看镜子，他认为她在神游，他今天不该说那样的话，他心里对她已经说过无数次对不起。
　　明月捶着手臂，无力地连那高跟鞋的声音都被吞没了，像是被催眠了般，走进门口，阿香叫她也不回，直直地向那楼上走去，明诚望着她的背影，他以为自己了解她的，可是她好像变了，以前她最多跟她吵吵架，斗斗嘴，他快被她搞疯了，她的心思自己是越来越不懂了。
　　明月半坐在床上，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怀抱里，那个怀抱里有淡淡的香烟味，她从没觉得香烟的气味那么好闻，可她不想承认，她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她也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她用力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匆忙洗了把脸，蹬蹬蹬地跑下楼去，道：“阿香，阿诚少爷呢？”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哦，好，我知道了。”明月有些失落。
　　明诚心里不爽，闯进梁仲春办公室的时候把他吓得拐杖都掉了，梁仲春纠结着一张脸，捡起拐杖，道：“你~你这是做什么，谁惹你了，谁敢惹你啊”
　　“有话快说，我没工夫在这跟你瞎扯！”
　　“兄弟啊，我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们啊，那就不是一路人。”
　　“你什么意思？”
　　梁仲春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头微微向前，瞪着双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诚算是明白了，他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他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以为你知道了对你有好处吗？那我就告诉你…”
　　“哎哎哎，不用了，您别说，我还想跟你嫂子多活几年，你真是害得我不轻啊。”梁仲春咬着牙道。
　　“我害你？我帮着你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怎么成我害你了？”明诚将重心往后移了移。
　　“你自己心里清楚！”
　　“哼，你就是找我来说这些没用的？”
　　梁仲春眯起眼睛，转身走到办公椅旁，又转回来，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道：“哎，我是没有回头路了，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明诚第一次觉得梁仲春这个人，还有点良知，他语气平和道：“说吧。”
　　“你知不知道有个汪曼春的人，代号蝴蝶，听说他正潜伏在疑似抗日分子身边，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然后汪曼春就有正当理由逮捕并展开调查。”
　　明诚皱起眉头，斜眼看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诚兄弟啊，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这是好心提醒。”
　　“男的？”
　　“是，就知道长得特别清秀，要是个女人，那得是个祸水。”
　　明诚脑海里闪过一个人，虽然不是非常确定，但已经被他列入了要重点防范的对象，更何况，这个人和明月走得很近。
　　明诚思索片刻后立即开车回家，喘着气跑到明月房门口又停下来，将手举了半天，最终还是敲了下去。
　　“谁？”
　　“是我。”
　　明月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故作淡定地去开门，四目相对后，她低下头，转身走到梳妆台，背对着明诚道：“什么事？”
　　“对不起。”明诚走到她身后，他的声音里尽是温柔。
　　明月撅了下嘴，那样子十分可怜又可爱，看上去不太生气了，明诚在镜子里隐隐约约看到她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明月道：“太晚了，你刚才突然消失，现在又跑来跟我道歉，我不接受。”
　　“刚才是工作上的事，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才接受？”明诚听出她想为难下自己。
　　“你把我们家花坛都种满玫瑰花，我就原谅你！”明月抿着嘴有些骄傲地看向他。
　　“好！”说罢明诚就转身出门。
　　“要那种英国玫瑰！别弄错了！”
　　“知道了。”明诚将原本要说的关于许翰元的话都忘了。
　　明月探出头看他跑出去的背影，独自乐了起来。
　　如今是三月，正好是种植玫瑰的最佳季节。明公馆有三个花坛，每个都一样大，明诚拿着一袋英国玫瑰的种子，有些苦恼地看着那三个花坛，他呼了一口气，便撩起袖子，用铲子翻土，阿香和桂姨欲帮忙都被他拒绝了，只得在旁边干看着。明月在窗台边看着，心道，真是傻瓜，谁叫他一个人干这些事了。
　　明诚穿着西装动作有些不方便，中途换了件粗布短衫,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明家请来的种花匠。
　　明月交叉着手懒懒地走到他身旁，将下巴伸出调侃道：“人靠衣装这话真是不错的！”
　　明诚换了个姿势，明月瞥见他握铲子的手，手心有些泛红，心里不忍，她放下交叉的手，转身睨着眼道：“把这衣服换了，吃饭去吧，我们明家是破产了么？”
　　明诚拍了拍身上的土，径直坐在饭桌旁，他袖子裤脚都卷起，身上还有没拍尽的泥土，跟平时的西装革履简直判若两人。一桌子的人都盯着他，特别是明楼，他有些嫌弃道：“不换衣服？”
　　“换什么呀，没干完呢？”
　　明台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模糊不清地说道：“阿诚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拿着碗去旁边蹲着吃饭，哈哈哈哈！”
　　明诚一板脸，撸了下袖子，明台吓得立刻收起笑脸，一个劲地往嘴里送饭。阿香和桂姨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也就明月能使唤你去干这样荒唐的事，你疼妹妹没有错，可是形象还是要注意的，诶！这让人家看到，还以为是我们明家亏待你呢！”明镜瞥了一眼明月，对着明诚说道。
　　“是，大姐。”
　　明诚趁着夜深人静，把那些英国玫瑰的种子都种下，因为明天的计划危险重重，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一点失误。他坐在花坛边，仰头看着夜空，今晚那轮明月没有出现，漆黑一片，有隐隐约约有几颗黯淡的星星。明天过后，如果不幸计划失败，便再也不能为明月做些什么了，再也听不见她笑声，再也不能看不见她的笑脸，可他还是相信大哥，他相信他们会事成的。
　　清早，天气微凉，明月从梦中被惊醒，她撑着手坐起来，她捂着心口，隐隐感到一种很强烈的不安，不知从何而来，再躺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下楼去。
　　阿香早早的就在打扫屋子，明月瞥见那花坛里整齐的泥土，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阿诚少爷昨晚把玫瑰都种下了，我问他急什么，他说来不及了，奇奇怪怪的。”阿香举着扫帚认真道。
　　明月思索着阿香的话，明镜拎着箱子正要去出差，看见穿着睡衣的明月站在门口发呆，急忙道：“哎呀，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这天气凉，你快进去！”
　　“我想跟大姐道个别嘛！”明月回头撒娇道。
　　“好好好，你快进去，我走了啊！”
　　“大姐再见！”
　　天气是有些凉，明月搓了搓手，回头的一瞬间，她那三个哥哥同时从楼梯上走下来，谁也不说话。明诚走到她面前道：“起得这么早，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会着凉的，快上去吧！”他的声音那样温柔，他没有想到执行任务之前还能看她一眼。
　　“今天你们送我去上班好不好？”她心里的不安，越发的强烈。
　　“好。”明楼沉重地点了点头。
　　明台咬了咬牙，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明月换上衣服，所有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早饭。
　　明楼走出大门时，还回头对着明台说了一句：“在家多看看书。”
　　明台轻声道：“知道了。”
　　一阵汽车声消失在通往明公馆那路的尽头，随后明台迅速拿上东西出门，明家又恢复往日的宁静，只看见阿香的身影在忙碌着。
　　虽然昨夜星光黯淡，但今天却是天朗气清，这样一个好天气，也让人无奈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