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湳姜

7、06

　　“不要在十六七岁爱上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会是你最爱却永远得不到的人。”
　　我在给杂志社翻译一些外国诗歌和文章，这是我从大学就一直在做的。旅行社微薄的工资不足以支撑我在北京活下去。
　　看完邮件，就接着手头的工作了，很烦人。可是为了钱，得忍。
　　杂志社正好搞诗人专题，我就随便找了已经被翻烂了的作品，自然是是王尔德的，很凑巧。

　　Roses and Rue
　　by Oscar Wilde
　　Could we dig up this long-buried treasure,
　　Were it worth the pleasure,
　　We never could learn love’s song,
　　We are parted too long.

　　Could the passionate past that is fled,
　　Call back its dead,
　　Could we live it all over again,
　　Were it worth the pain!
　　……

　　如果我们重新经历，那些痛苦是否值得。

　　还在思索语言的时候，阿进打电话来，16号，他结婚。
　　大学毕业后每年过年前后我都回去几次，陪老唐去医院体检，没想到今年可以有理由多回去几次。

　　我们用大把的青春彷徨，只在几个瞬间就成熟了，却习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舔舐伤口。阿进终于结婚，我毫不夸张的喜极而泣。而我这辈子只看见这货哭过两次，一次告别爱情，一次享受亲情。
　　阿进大名蔡上进，人不如其名，起码没看出哪里上进。我们原本要喊他上进，他不愿意，叫这名字压力太大，他说。
　　我们算是死党，起码就我们这样的姿色，和尧山放一起是妥妥构不成威胁的。当年我们这几个二货打架旷课也没少干，就是泡妞这事干不成。阿进当年是后巷一霸，江湖人称进哥，招安了我和安子，队伍壮大也才多加了秦立。尧山帅比偶尔被我哭丧似的抱大腿才答应瞎掺和露露脸，明星效应嘛。帅比妥妥掉价的结果是咱这后巷帮派的人数急剧飙升，老子当时那高智商都不好意思不说，甩开那几个二货几条街，简直了。
　　蔡上进这狗东西高中毕业后就联系过我几次，我经常试着找他叙旧却总也联系不上。
　　最近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去年，他代表他叔来北京竞标，期间我们见过一面。

　　上一次就是秦雨的婚礼了。婚礼结束后，他一个人喝酒。
　　他在婚礼上一走了之，但我出于礼貌还是待到了结束。秦雨和她老公敬酒的时候还问到这狗东西，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

　　阿进喜欢秦雨，比我喜欢多了。我只是对她有好感，属于暗恋，但阿进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明目张胆地追求。
　　就因为他没钱，秦雨才不跟他的，他告诉我。我不相信，你他妈都没钱谁他妈还有钱，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看见秦雨的老公，我不得不信。
　　我们对爱情最大的渴望，就是假装它是万能的。现实一次次把你伤的体无完肤，你却依旧相信那是爱情的考验，甘之如饴，接着万劫不复。

　　秦雨是校花，起码我和阿进是这么认为，因为我们喜欢这样的女生。卖嗲卖萌的女生最讨男孩的欢心，秦雨就是这样。
　　高中的时候，她也和很多男生不清不楚，或许只有我我觉着是不清不楚。但是呢，只要她一句话，我也还是屁颠屁颠的乐意效劳，荣幸之至。阿进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想想，一个贱字都无法形容我们俩。

　　高中的恋情能够圆满实属不容易。当我们还在为尧山和李洁庆祝的时候，阿进就拉着尧山求经，说是泡妞大法，需要有经验的人点拨点拨。
　　我靠，你他妈的还拜佛求经，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人摆明了是看不上你。我也挖苦他。
　　我说，你他妈就是欠，就是犯贱。
　　他只能干笑，说，我心甘情愿。
　　我知道秦雨不会看上我，我也懒得表白，暗恋多好啊，省事省力省钱。我没有阿进那么专一，也注定薄情。碰不见两情相悦的女人，我何必做那个一往情深的男人。

　　阿进不帅，但还过得去，可是个子不高是硬伤。忽略别的班的情敌，我们整个班就他一个明目张胆对秦雨展开攻势。这小子是咱帮派的头，混得不好的直接就给人家K.O了，带着一帮小喽啰追着秦雨喊嫂子。还有，老子当年可是二把手，美其名曰军师。我之所以没当帮主，这个问题比较深刻，因为老子哪里是块冲锋陷阵的料啊。说实话要不是阿进罩着，咱这二当家能轮得到？
　　高中他还不胖，整天和我还有安子、秦立、尧山坐在操场边上对来往的女生品头论足。这个女生太矮，那个不够丰满，还有那个太黑之类的。我们几个中午都不睡觉，偷偷跑出教室打篮球看美女，回教室正好午休下课。
　　夏天的中午打球，在蝉鸣的热切中，这种感觉爽极。我们沉沦在狂躁的汗水和空气里，欢脱得如同脱缰野马遇见大草原。

　　自从尧山和李洁谈对象之后之后，我们午休活动就不会拉上他。
　　每次午休下课，阿进这货总会给秦雨带一瓶饮料，放在还没睡醒的秦雨的桌角。等她醒来，很自然的拿起饮料就喝，从来不问来源，好像理所应当。
　　我们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秦雨面前提起，每当那时，她只是嗲嗲的笑笑，说谢谢。我□□二大爷的三姑父，这无辜的小眼神看得我都酥了，还让我怎么说啊，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再要求她给阿进一个机会了。

　　我们都劝阿进，秦雨不会看上他的，让他死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心。可是这货不信邪，坚信自己一直努力，秦雨一定会看到他的。
　　一个没有理想和人生追求的人是不会懂我的。阿进总是捶胸顿足后给予我受伤的眼神，一脸视死如归。好像我不懂他就是不爱他。可是进哥哥，我们真的不合适。老子真想一锅盖拍死这小子。
　　事实是我们都只为自己着想，为别人，只是在我们能够在保全自己不受影响和伤害的前提下同情心泛滥的顺便而已。生活理应如此，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不求索取，只是在有能力之后想要享受别人给的拥戴和赞美，顺便施舍一点多余的同情心罢了。
　　秦雨从来没有把阿进放在眼里，即使他做的再多。这是事实。

　　同时在庆幸我没有他那么一往情深。如果我是阿进，被拒绝到这个份上还能无怨无悔估计能够超神了，我可怜的进哥永远成不了靖哥哥。
　　每天早晨一份不重样的营养均衡的早餐，每天中午一瓶饮料，每天放学殷勤地询问是否要一起回家。那时候，阿进家有我们镇最好的轿车，还有追着的一票小弟。但是估计秦雨心比较大，阿进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追求爱情需要建立在充足的物质基础上，没有面包的爱情都是浮云。

　　秦雨还是和其他男生搞在一块，我们也都挺为阿进感到不值。但他情窦初开，谁的劝都听不进去，谁敢劝他就能被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喜欢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终究是在机场等待一艘船。更何况，你连船票都没有。
　　扮演情深的骑士始终比不过骑着白马的王子。骑士终究是骑士，公主不会和骑士在一起，我们都知道。骑士可以为爱情而死，但公主不会为他殉情，这就是他美好爱情的归宿。
　　恋爱总是以自欺开始，以欺人结束。

　　Love makes man grow up or sink down.
　　爱情要么让人成熟，要么让人堕落。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