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催人老》六玉

20、一去人难见，芳草天涯

　　营帐里很安静，像往日一样，各人安守着自己的位置，巡逻队偶尔经过，面孔也都熟悉，只是一些同样很熟悉的人已经倒在竹林里，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想起死在充斥着南野鸩虫的东湖里，那个浑身上下都是风尘媚气的玉堂春。

　　殷寂离哑然失笑，摇摇头，撩开帐帘钻了进去。
　　梵卿筠躺在床上，半张脸隐在灯影里，看不清神色。
　　“白连舟死了，你打算怎么和朝中交代。”
　　殷寂离坐在一边，好容易褪去恐慌的心里却又无端的有点烦躁，下意识的摸出脖子上挂着的双鱼佩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最近他发现这黄玉温润的凉气似乎可以随着指尖的滑动蔓延到四肢百骸，平息他暴虐翻滚的血流，让他安稳得平静下来。
　　“我已经向朝中发去战报，告知白相已死之事。紫塞，未免牵连，你收拾东西，明天就走吧。”
　　殷寂离一怔，偏过眼去看他。
　　梵卿筠这个人，实在是无可挑剔的正人君子，为家为国，情愿马革裹尸，待人温和有礼，文质彬彬，上了战场就是纵横来去飞扬跋扈。
　　刚刚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个冷面将军每天穿一身黑很有趣，可越熟悉，越觉得的这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事无巨细小心谨慎，从不出半点批露。然对待下属，似乎兄长一样，能容能忍，不急不躁，从来不对任何人大声小气怒发冲冠。
　　就是这样的人，在他面前无论何时何地，都好像没有性格，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微笑。

　　殷寂离躺在床上想着，此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真的是色令神昏？

　　夜色很紧，两个人并排躺着，两年军旅，殷寂离已经十六岁了，奔波劳碌，个头窜的更高，身体也结实起来。躺在这个少年将军的旁边竟然比他还要长出半个头那么一截。

　　殷寂离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好人，至少不值得人对他太好。雁横塞对他好，自己喜欢他，这不算亏欠。可是梵卿筠对他好，他却想不透，甚至心里隐隐的有一丝莫名的愧疚，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
　　偏过脸去看看他，眼下两片乌黑，睡得实不安稳，可是明天早上起来，他还是会套上乌黑的铠甲，跨上疾电一马当先。甚至会在前方危险的时候，不顾迎面飞来的箭矢，回过头来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苍白严肃的告诉他。
　　未免牵连，你收拾东西，明天就走吧。

　　切，明明不舍得小爷我走！
　　殷寂离扯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把睡着了都规矩的躺成直线的梵将军整个儿扣在怀里狠狠搂了一下。

　　“邹大夫，上次找你要的蒙汗药，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