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之将军》蔷薇姬

4、第四章：出囚

　　月向西，如水似霜，这般苍凉。

　　聂青自斟自饮了最後一杯。

　　翼渡白花酿果然名不虚传。这临刑酒幽香醇厚，慕原贞算待他不薄。

　　长嘘胸中一口气。

　　十日之期将至。

　　人死前该是什麽心境，人死後有该魂归何处？反正一切，待到明天自有分晓。

　　交谈的碎碎声，开锁的声音，脚步声。收酒器的杂役来了。

　　聂青随性将酒壶掷地，躺回了自己的茅草堆上。来人躬下身，默默收捡著。

　　忽然。

　　“小人石更之，是来助将军逃跑的。”那人手上动作不停，却沈声说道。聂青身体一僵，细细打量起来人。一身普通的杂役装扮，不起眼的四方脸孔，年纪起码在六旬之上，头上布满银丝。

　　“小人有件东西请将军过目，时间紧迫，请将军速速决定。”那人仍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埋头收拾著，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袖卷，递给聂青。

　　聂青蹙起眉头，迅速展开一看。是家谱。这家谱的右角上篆了一个繁复的图腾。聂青定睛一看，竟是宁津王府的家徽！

　　石更知低声说：“时间紧迫，小人再不出去，恐要惹他们怀疑。留书一封，请将军过目。”说完从胸口有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聂青，自己端了盘子出去了。

　　聂青面朝墙坐著，手一抖展开了那封信。

　　信上书：小人石更之，祖上三代都乃是宁津王府家仆，小人更是昌云王爷的贴身侍卫，何奈天意弄人，一次小人及家眷陪同王爷到天仓江畔出巡，不料连降大雨，洪水溃堤，小人一家被水冲至江原以东，可谓是妻离子散，又因路遇土匪，终於愈行愈南。一路辗转，竟到了亚城，又没了银两盘缠，这才落脚下来。只因几番病痛折磨下来，小人身体气力衰弱，黎都又舟车才远，才一直没有回京。但心念故国，昌云王爷恩情更是死不足以不报万一！”

　　明天将军斩首之日，正是慕原将军凯旋祭天之时，祭祀会分两头进行，将军这边只是祭天，守卫并不森严，围观的人也必定不多。我有一子，形似将军，明日将军只需将自己脸上弄些灰土，别抬起头来，我自然有法将将军救出。将军无须牵挂小人，小人贱荆已去多时，仅余一子，敢请为将军死，保我黎国荣威。”

　　聂青心头一震，又拿起那只袖卷摩挲。

　　这是青羊卷。“染墨须有时，入木无关力。”说的就是它。青羊卷一旦沾墨，必随时间一分一分极慢地浸下去，就算将其整个地丢到墨缸里，墨渗下去的速度也是一样。所以人们用它来谱写家谱，以显示家族历史的悠久。

　　从边缘看这青羊卷的墨迹，果然是由长渐短，且卷身泛黄，气味沈香，确实是有些年份了，不可能是刚伪造的。

　　看来石更之确实曾是宁津王府的家仆，不过谁又能保他那麽多年後依然忠心耿耿？．．．不过若是忘本，他又何必要把这要至招致杀身之祸的家谱留在身边？

　　反正自己横竖不过是个死字，这是奸是计对自己又有什麽差别？

　　聂青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四方祭，祭上古传说四圣。

　　红、蓝、白、黑四色旌旗在风中咧咧作响。

　　上古大神是天下的神，如果说各国之间有什麽相通之处，大概就是四方祭了吧。不过是所最敬重的圣物不尽相同，繁文缛节都是一样。要将祭祀的死囚带到一处指定的“圣泉”，让他沐浴，旁人不能直视，要在外围等候。不过时间很短，半柱香不到，周围布满守卫士兵，所以没有人会担心聂青逃走。

　　最後的机会！

　　当负责杂役的石更之给守卫们添置茶水，湖中竟冒出了一个跟聂青穿一样囚衣的男子，那男子口中衔了一根极长中空的芦管，手上也带著镣铐，体型果然与他相似，沾水的湿发盖在脸上，如若不抬头说话，实在叫人很难发现掉了包。

　　那男子并未与他说话，只是将芦管递给他，并将他推入水中。聂青刚入水，进听到岸上传来声音，时间到了！

　　男子被带走了。聂青在水下伏了多时，确定人都走了，这才从水中冒起来，正看见在焦急寻他的石更之。

　　石更之将手上包袱交给聂青，又拿了把匕首给他，道：“这匕首很利，但小人气力不够，将军快自行砍断这铁链去吧，包袱里有些衣物碎银，愿将军快回盛京，重振我黎都军威！”

　　聂青心头感动，一手扶著老人道：“老人家，今日大恩大德，聂青莫齿难忘！”

　　老人拍拍他的肩，转身去了。

　　换下了衣物，聂青却没有离开。

　　虽然那男子与他形似，但最後入葬时要将其脸面洗净，以示大神。到那时必定露出破绽，敌军必猜到他已尽快逃回黎都，向北追捕。

　　盘算之间，聂青苦笑自嘲，真的是因为这样才留下来的？明明知道，在亚城多呆一天，便多一分危险，自己却偏偏还要去．．．

　　说什麽为国之栋梁，结果还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自己可能辜负了一条英雄性命。

　　但还是阻止不了自己，下定这如此疯狂的决定。

　　夜入亚城王宫！

　　明知是多麽疯狂愚蠢的行动，还是换上了夜行服，待月露初芒，只身潜入。

　　时间很短。今夜是慕原贞的沐冠之礼，也是他唯一潜入他房内的机会！

　　亚城王宫地势并不似盛京宫殿繁多复杂，不过犹若黎都达官府邸。聂青用时不多，已经探清方位，先於窗外查看，房内漆黑，果然没有人。

　　聂青迅速打开门，一个滚身，翻入了房内，又把房门轻轻关上。

　　尽量不发出声响，聂青将房内各处抽屉匣子打开，又在屋内细细翻看。

　　没有？怎麽会没有？今日斋戒沐浴，那人不可能带在身上。

　　不会扔。那日在囚室里，那东西也插在他腰间。

　　聂青心上微微焦急。

　　“不知将军找的，是不是我手上的东西。”

　　聂青手不自禁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那人从极不易看得清楚的暗角处的坐椅上站起身来，缓缓向聂青走来。月光渐渐从飘逸的乌丝溢向他飞入发鬓的剑眉，终於盈满他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辉。

　　不是慕原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