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桂明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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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沈屿也不推拒，他老觉得灌了水的靴子里有脏东西，当下便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嫩瘦弱的脚丫子，很快又穿上了新靴子。
沈屿本想将脏的衣服鞋袜拿布包好上天再洗，转眼间已经不见了。
“我衣服呢？我鞋子呢？”
明堂看他，说：“烧了。天界的东西，不要也罢。总归你是不用回去的。”
沈屿咂舌：“这、这，什么叫不用回去？”
难不成鬼界石碑坏了？这可要了沈屿的命了，吃不到莲子怎么办？
许是沈屿的表情太过悲伤，明堂一抿嘴一咬牙，屋内就凉飕飕得很，他问：“你还想回去？”
沈屿摇头，这时候就是想也不能说啊，说了想不就代表这地方不好急着走嘛，沈屿有时候对情绪挺敏锐的。
所幸明堂没有计较，重新牵起沈屿的手往外走，一路看见了许多鬼，虽然长相可怖，却尤其友好。
“鬼君大人好，神君大人好。”
“鬼君大人好，神君大人好。”
许是不知沈屿姓甚名谁，竟这般统一叫他，还挺激动的。在上界也只有司职神君那样管理着众多神仙的才配叫神君啊。
不知不觉中，明堂停了脚步，沈屿跟着停下来，他抬头一看，惊道：“三生石？”
或许是鬼界的鬼想象力有限，三生石就是一面面高约丈许，宽约一丈的石壁，上书“三生石”三个血红的大字，跟鬼写的一样特别潦草。
有许多鬼偷偷摸摸地跟了来，躲在诸多三生石壁后面，活像个乱葬岗闹鬼。
沈屿盯着明堂侧脸看，想着是不是带他来见识见识鬼界的名胜古迹？之前的那个绿幽幽的池子不会就是忘川吧，怪恶心人的。
“明堂。”
沈屿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口莫名一痛，竟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虽然又只是一瞬，却在这时明堂转过头，沈屿一呆，他又哭了。
“你记得我对不对？你还记得我对不对。”明堂像是天生没有表情一样，虽然流着泪，神情还是冷冷的，沈屿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欠了他的什么债。
他以为明堂会和他说什么，比如：
“你以前欠了我很多钱”
“你以前拆过我的房子”
“我其实是你的什么什么人”
没有，明堂什么都没有说。他静静地站在三生石面前许久，沈屿陪着他站了许久。直到偷听的小鬼走了一波来一波，到最后彻底走光了，沈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自己还记得他的原因。
是不肯说，还是不能说，还是说了也没用。
毕竟沈屿记性差，也许知道了，转眼就给忘了，那等于白说。
总之明堂没有说，他牵着沈屿回茅草屋，绝口不提鬼界石碑的事。
沈屿有点着急，倒不是为莲子，这会儿摘没了是肯定的。他是为了回上界，毕竟大小也是个仙啊，待在鬼界不回去算什么，玩忽职守吗？
可惜沈屿已经想不起来，他为啥会到鬼界的事了。
他永远只记得自己叫沈屿，是神界的仙，唯一记得的人，怕是只有司职神君。
现在加了个鬼君明堂，就像是早已认识一般，明堂这个名字，刻在他的心上，虽然蒙上了一层灰，但只要那人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就能重新记起一般。
沈屿记得明堂这个名字，却不记得这张脸。就像他记得司职神君却忘了他的长相一样，虽然笼统就见了那么两三回。
沈屿难得思考起来，他到底认识多少人，忘记多少人。当是不记得的，却还想要仔细想想。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记得自己是从凡人飞升上界的，也记得见到的第一个神仙就是司职神君，也知道自己守了神界石碑一千年，知道自己经常去偷莲子，荷花仙子从来装看不见。
可他不记得之前的事，甚至于，他不记得除神君以外的人。
可为何独独记得要准时吃莲子，沈屿是不知道的。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只需要呆在这里，不回去，有朝一日，你总会想起来的。”
沈屿乖乖被明堂拉着躺床上，一仙一鬼格外安静。
像是最亲密的人，只要在一起就不用做别的，在一起就好了。
沈屿已经不记得时间了，鬼界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雾气弥漫，除却偶尔会有的光，大部分时间都是暗的。
他有点同情明堂，呆这里一定很无聊。
沈屿睡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记忆错乱了，他是被贬下鬼界一般。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找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沈屿发现，他记性变好了。
至少他已经记得他来鬼界有十年了，称呼也从“神君大人”变成“沈公子”了。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虽然明堂却还是一副冷清模样。
罢了，年深日久，他总能看到明堂笑的模样的。
沈屿已经将鬼界逛了个七八百遍，却还是乐此不疲的闲逛，尤其是发现自己记得来来回回的路的时候，总想知道又忘了哪里。
他又一次来到三生石前，就是十年前明堂带他来的那一面石壁。
他已经知道明堂姓桂了，却不是明堂亲自说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鬼说的，反正他就是记住了明堂姓桂。
他用了很长时间，从一些老鬼的嘴里，抠出点明堂的来历，然后拼凑在一起，成了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往事。
在一千多年前，鬼君明堂还是个新鬼，那时候也是穿着青衣死的，身上没有伤口，只面色惨白，有鬼猜测是溺死的。
似乎是执念太深，明堂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生前所有的事情，他不愿入轮回，他要等一个人。
一个据说早就死在他前面的人。
这可奇了怪了，那个据说早死在他前面的人，生死簿上，没有任何记载。
判官说他记错名字了吧，他只咬定是那个名字。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可那个名字，却没有任何记载，从古至今都没有。
有鬼见他整日里哭，劝他投胎的有，劝他放下的有，让他不要哭的也有，唯独没有让他继续等的。
可他还是等了，边哭边等，边等边哭，执念强大得鬼体也如实体般。不过百年，便当上了鬼君。
那百年里，也许是哭够了，后来的那张脸，便都是冷冷的，比神仙还像神仙。
这叫哭瘫了脸，有够惨的。
沈屿十分同情，以至于后来明堂要抱着他睡觉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反而还轻拍着他的背部，哼起了歌。
不知是以前就学会的，还是在哪个新鬼那听到的，曲子蛮哀伤的。
就像是恋人转身远去的背影一样，轻轻的，缠绕到骨子里的疼。
明堂喜欢他，沈屿知道。要不怎么天天缠着他一起躺。
好在，沈屿也喜欢明堂，并不讨厌。
又过了几十年，神界还是没有派人下来，就好像遗忘了他一样。
沈屿乐得自在，他的心逐渐被填满，那些记忆也逐渐存在他的脑子里，不会再忘记。
虽然丢失的记忆不会再回来，沈屿依旧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明堂也不说。
生死簿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沈屿这名字，连个同名同姓的都没有。
管他呢，这下子，他的名字也是独家定制了。
一千多年了，鬼界迎来第一件喜事。
鬼君明堂嫁予神界沈屿，夫夫合婚，永世不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桂明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