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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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洲看着倪梦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偶尔嘴里还细细地说着什么。他俯身，一边安抚地摸着倪梦的头，一边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嗓音问着：“什么？”
费力地去听她到底再说些什么，最后却怔在原地，手无意识地拽紧，直到倪梦痛呼出声才反应过来。放开手心里的发丝，顾西洲突然站了起来，烦躁地挠了挠头。最后从怀里拿出暗红底面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刚想点燃，眼睛无意识地刚好看到医院禁止吸烟的警示，又极其郁闷地走到医院无人处的阳台上。
靠着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而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弄着打火机，怔怔地看着火苗出现又消失，反反复复。
顾西洲还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否则，怎么会在倪梦的嘴里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言语里还充满着深情！
“见鬼了，真是！”顾西洲用力地把烟撵灭，拿出手机想找个人出来喝喝酒，却发现自己曾经亲密无间的发小，也都有了自己的领域世界。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了，自从明白进入政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将油门踩到最大。可是耳朵里却一直回想着那软软的嗓音，不断地叫着：“阿洲，阿洲、、、、、、”
“吱~”地一声，黑色的宾利就这样突兀地停在了路中央。
好在此时已是深夜，顾西洲早就远离了市中心，向着郊区放肆地开着，柏油路上几乎不见有车辆路过。
他苦笑地看着四周荒无人烟，即使在如此冲动的时刻，脑海中依然存在着些许理智。好像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身为顾家之子，哪些是该做的，哪些是必须碰不得的。
他的世界里曾病入膏肓地固执着，这尘世中的种种，都是有因果的。老天向来不会伏低身量去细细观望一个人的悲欢，凡事由人不由天。所以在他腿受伤的时候，倪梦那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是为了之后对顾家所做一切的一个赎罪。
可是，今天的她用那样得语气唤着自己的名字又是为了什么？
阿洲，阿洲。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听人这样唤过他了，有时候在深夜总是感觉那个带着清甜的嗓音细细地对他说，阿洲，该睡觉了，你得休息了，我你来帮揉揉腿。
那时候的自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军队做任务，只知道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在一次山体滑坡出任务时，为了护住自己身边的队友，整个人以一种缩成一团的状态就这样随着洪流滚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就这样牺牲了，甚至自己在下滑的时候也是如此设想的。幸运的是，自己并没有死去，但是整个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弹。这些于他而言，只不过是需要时间恢复而已。真正让他绝望的是，腿部因为不停的撞击而粉碎性骨折，更是伤到了腿部的筋骨。不得已提前退役，并且在医院里住了近半年。
男人身体里都有着一股属于军人的热血，而顾西洲觉得在军队里，是从他开始记事后，为数不多让他感到放松的地方。
或者说，他热爱着那个让人觉得沸腾的地方。
不是不恼怒，特别是倪梦来医院照顾他后。像个残废一样，每天需要那个自己讨厌的人默默地帮自己擦着身子。
只要看到倪梦眼里含着惊恐或是害怕的情绪时，所有的痛苦都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得，也不再每天对着医生护士发脾气。
那些日子，倪梦身上总是带着伤，旧伤还未好，新伤又添了上去。他不是没有听见医院里的护士私下里的窃窃私语，可是一想到本该是苏蔓一待在自己身边的，却因为她的自私，自己每天就只能无所事事地等着黑夜。
在自己受伤的三个月后，顾西洲终于听到了关于苏蔓一的消息。还是苏蔓一的母亲亲自打电话过来，那个向来和蔼可亲的女人，语气冷漠地求他放过苏蔓一。
“不说一一现在的成就以及未来可以预见的光明，就你现在这个状态，说句不好听的，你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难道还要拖着蔓一陪着你？再者说，蔓一现在年纪还小，遇见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你就那么肯定你们会一直相爱着？”不等顾西洲说些什么，那边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顾西洲彻夜未眠，就这样眼神沉沉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白天鹅的诠释者？顾西洲厌恶地看着自己被石膏裹住的腿，这辈子能不能站起来还都是未知数，如何说什么给人幸福。
倪梦是在天空翻起鱼肚白时醒来的，彼时对上顾西洲的眼神还吓了一跳。那是一种茫然的眼神，这是她第一次在顾西洲身上看到。顾西洲马上察觉到了倪梦的惊诧，又变成了那副冷漠模样。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顾西洲口气不怎么好地说道：“既然醒了，那就准备早饭吧，我今天想吃城西那家特别出名的粥店里的粥。”
倪梦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这时听到顾西洲的话，倒是没有听出里面的别扭情绪，也不在乎那家店离在城南的医院有多远，温柔地笑着问道：“阿洲，你想吃什么粥呢？”
“脊肉粥，你快点去啊！”顾西洲不耐地说道。
倪梦听到这话，急急地打理好自己后就匆匆忙忙走了。
等了近三个小时，见她还未回来，顾西洲心里不无恼恨地想着，是不是又忘记了他的交代，跑去做其他事了。
三个月来，顾西洲已经习惯倪梦每天在病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甚至曾经一度厌恶“阿洲”这个称呼，也慢慢地习惯了。突然三个小时没有人在自己身边嘟嘟囔囔地说话，想到这，顾西洲不情愿地承认，他已经习惯倪梦出现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转。
“医院门口刚刚出车祸了呢？”
“真的呀，你看见了？”
“没有，也是刚刚听说了，好像是个年轻姑娘呢，匆匆忙忙的。”
“砰！”顾西洲喘着粗气地靠在门上，因为从腿部传来尖锐的疼痛而全身冒着冷汗，语气焦急地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有人出车祸了，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路过的两个年轻的小护士先是被顾西洲的出现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他身上的病服以及右腿上大着石膏，着急地说道：“您没事吧，要不要我们帮你扶回去？”
顾西洲一把扫开两人伸过来的手，用力地吼道：“问你们话呢，快点说！”
一边用力地拽着那个说发生车祸的护士的手腕，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她。
另一个人看到这阵势被吓蒙了，被拽着手的护士疼得脸色都白了，一边尝试着挣脱，一边抽着气缓解手上传来的剧痛，哆哆嗦嗦地说道：“就是、就是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刚刚、刚刚过马路的时候，被车给撞了，对，被车给撞了。”
“大概多大，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严不严重？快点说！”顾西洲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继续吼道。
“好像，好像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穿着什么，听说是件红白交间的裙子，然后，然后手术情况不太乐观，好像，好像出现了脑死亡的情况、、、、、、”说话的护士怔怔地看着顾西洲颓然地放开自己的手，他整个人像虚脱一样地靠在病房的门上。
“青青说完后，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在哪里自言自语说什么，她就是穿着红白交间的裙子的，真的太吓人了。”另一个护士向其他人抱怨刚刚遇到情形，“青青，你说是吧。”
沈青笑着“嗯”了声，心下也觉得再也没有比用魔怔这个词去形容那个英俊的男子最后的神情更合适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