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贪欢》应晚

11、第 11 章

　　老夫人用了晚饭，将二房招来又问了一遍明日事宜。

　　李氏都道准备好了，只那林夫人，前几日说是头风犯了，来不来了，李氏便临时请了府尹大人的母亲崔氏。老夫人有些不满，崔氏只府尹大人一双儿女，这福也不厚。却也没时间让老夫人挑剔了。

　　没什么事了，老夫人就打发了李氏。

　　李氏前脚刚走，后脚门房处就有人来，说有云净师太现正在府外。因遥见宁府浊气冲天，掐指一算，宁杜有鬼怪作祟，若不及时做法，寻出鬼怪源头，府里老人便会被恶鬼所欺，不日便有血光之灾。

　　云净师太？那可是大西赫赫有名的师太。凡得过云净师太指点的人家无不是人丁兴旺步步高升。多少挤破脑袋也无缘得见。原因便是这师太早年便云游四海去了，言曰只渡有缘人。

　　今日这荣幸却是落自己头上了？

　　老夫人一时不敢置信。

　　回过神来赶紧让人大开府门将师太迎了进来，自己也赶忙半道上迎接去。

　　“师太。”到了花园处，老夫人与师太会面，双手合十弯腰尊尊敬敬与师太打了个佛号。

　　“施主客气。”师太手中拂尘往一摆，将老夫人扶起。

　　“师太路途劳苦，老身已命人备下素斋，到老身院中吃顿饭稍做休息。”老夫人是诚心诚意。

　　不想师太正待答应，眼睛一扫，指尖一掐，却是抬手止了老夫人的邀请。

　　“老圣君，且等一等，贫尼此来并不为化缘。”

　　不待老夫人反应，再瞧师太已经抬步往了一处去。

　　老夫人并不知师太要去向何处，只赶忙跟上。

　　这确是通往松鹤院的路，老夫人越走越心惊。想起下人的话，“……府里老人便会被恶鬼所欺，不日便有血光之灾……”

　　老夫人白了脸色。

　　“此处是贵府何人居住？”

　　老夫人看师太面色肃穆，赶紧道：“是我那大儿媳妇。”

　　罢了想起那昏迷的丫头，再想起上次便是白马寺的高僧诵了经才醒了过来，赶忙补充，“还有我的孙女儿，是我那亡故的大儿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

　　“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数日前还是白马寺的高僧念空大师来诵了经那孩子才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师太先打了个佛号，“如此便是了。那僧人念空便是我的师兄。只是我这师兄心肠软，便是觉得厉鬼也有可怜之处，不愿学那抓鬼之术。想来，此前我师兄便是只将恶鬼驱跑了，如今那恶鬼却是回来了。”

　　“啊？师太，那可如何是好？”

　　“先进去瞧瞧吧。”师太瞧着紧闭的院门。

　　老夫人赶紧让人上去叫门。

　　赵氏听闻老夫人前来，亲自出来迎接。

　　听老夫人介绍那是云净师太，赵氏便与云净师太打了佛号，眼睛却不着痕迹将这著名的师太打量了一番。

　　“这里怨气极重，可曾有人枉死于此？”师太便不再与赵氏寒暄，直入主题。

　　老夫人横眼向赵氏，原来是你作的虐！险些报应到她头上！

　　这高门大宅哪有没死过几个人的？

　　可赵氏多年丧夫，院里更没有姨娘妾室，除却守寡这一点，日子是过的顺风顺水，还真是没有打杀过下人。

　　坚定摇头。

　　老夫人看她眼神坚定，想想也是，她这大媳妇儿却是没有听说处死过谁，倒是自己手里沾了血的，老夫人面色不虞，不愿再回想旧事，生怕恶鬼是来找她索债。

　　“那可曾有与这院子有仇怨的人死在这府里？”

　　“……没……”赵氏想说没有，咋然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有一个不知是也不是……”

　　老夫人看赵氏吞吞吐吐，疑惑间也想起了那个……死在柴房的女人！

　　又不是她害死的！老夫人强作镇定。

　　如今那丫头病了，真是那女人来寻仇？老夫人越想越不安。救命稻草一般的目光看向师太。

　　众人却见云净师太又掐起指尖。

　　不稍多久，师太睁开眼，“如若贫尼算的不错，这里有个死者的亲人……是个孩子……大事不妙！那孩子被附体了！”

　　竟然也不需带路，那云净师太直往西厢宁欢儿住处而去。

　　一众人破门而入的时候，杜嬷嬷正在给宁欢儿净面，擦拭手脚。

　　阵仗太大，杜嬷嬷一时愣住，“老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师太却是二话不说将杜嬷嬷往身后一拉，随即拂尘在空中划出几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退开，床前的一大块空地，全让给了云净师太。

　　忽而翻滚忽而打转，师太的接连动作让众人看的眼花缭乱。老夫人是全信了。只觉身旁空气凉薄，有东西在自己的身边晃荡。

　　“拿一碗水来！”

　　一杯水很快送上，师太拿着碗指尖在碗上划符，又是一番左右旋转，那碗里水却没有洒出一滴。

　　静立，气归丹田。终于是结束了法事。

　　老夫人急急的目光看向师太，却是不敢上前。

　　“女鬼日久修行，道行已是厉害。”师太摇摇头，“贫尼也只得将女鬼暂时封印，却是惭愧，修行尚浅，只怕困不住女鬼多时。罢了，此处有圣水一碗，老夫人且让人给尊府这位小姐服下，小姐即刻便可醒来。”

　　杜嬷嬷目光紧张盯着那碗能人让宁欢儿醒来的“圣水”。

　　“杜嬷嬷，还不快谢过师太将圣水拿了给小姐服下？”赵氏斥责。

　　杜嬷嬷告罪，又接过师太的圣水，连连道谢。却又面露为难……

　　“杜嬷嬷，你怎么还不快去？”赵氏催促。

　　杜嬷嬷连忙解释，“夫人有所不知，欢小姐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是喜静。这昏迷之后更是如此。每每屋子里人多，便是灌食时也要悉数吐出来，可屋子里的人一走了，欢小姐却是喂什么都鲜少吐的。”

　　“无妨，这是厉鬼作祟。只消小姐喝下这碗圣水即可。老圣君，不若请移步？我们外间等候。”师太只想躺着的人赶紧喝下这圣水，过程不重要。

　　一刻钟之后，杜嬷嬷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面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老夫人、夫人、师太，小姐醒了！”

　　宁欢儿虚弱地坐在床榻上，疑惑地看着这一室的人。

　　“老夫人，母亲，你们怎么都来了？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这位是？”宁欢儿发现一席缁衣手持拂尘的云净师太。

　　“欢姐儿，是这位师太救的你。你已经昏迷了六日了。”赵氏解释。

　　宁欢儿恍然大悟，便是下床来谢过谢过救命之恩，却是刚动了下又气喘吁吁地倒回了床榻上。

　　师太善解人意地止了她的动作。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不必客气。此番，也是菩萨的指点。”

　　“那师太……可否与……小女再……解一惑？”

　　“施主请说。”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了我的父亲我的生母，她说她要来接我们，师太，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却是听见了，“接我们？”什么叫我们？那女人是真来索命的？

　　“施主不必烦恼。贫尼掐指一算，瞧出因由是你的生母被仇恨蒙蔽，恶气聚集成了恶鬼，怕是觉得黄泉凄寒，想要带你前去。”

　　宁欢儿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怎么可能？她是我的生母！”

　　“厉鬼是不记得前尘旧事的，只记得心中仇恨与死前紧紧惦念之人。想是你生母死时太过牵挂于你。”师太一一解惑。

　　“不过施主不必担心。”

　　“哦？可是师太能救我？”

　　师太摇摇头，“方才我问了施主你的生辰八字，施主你命格太硬，恶鬼只能缠绕于你却不能损你寿元。不过……”

　　“还请师太不要隐瞒，小女……想知道。”宁欢儿眼神哀求。

　　“施主你这样的命格……却是不适于呆在亲眷身边的。”

　　命硬？不适于呆在亲眷身边？这几个字狠狠敲打在老夫人心头……

　　原来，竟是这丫头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贫尼多嘴一句，施主日后婚嫁，八字一定要找高人合过。夫君命格若是不够硬，怕是不能制住施主你的煞气，许会子嗣稀缺孤独终老。阿弥陀佛，贫尼泄了天机，罪过罪过！施主自重。”

　　随后师太便告辞了。

　　老夫人自是不愿，苦苦挽留。

　　送到府门处，师太驻足，躬身见了一礼，“老圣君便送到此处吧。今日贫尼已经破了天机，也罢，老圣君诚心向佛，贫尼数度道破天机大限已至，便最后奉劝老圣君一句。老圣君爱惜子孙是谓心慈，可也不要目光只盯着一处，怕是会给府里招致灾祸，祸及子孙后代。”

　　师太一番肺腑之言，便消失在了长街里。

　　一夜之间，消息不胫而走，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宁欢儿是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看这些年，赵氏便是连年害病，老夫人的身子也差了不少……

　　传的有板有眼。

　　七月二十，宁欢儿的十五岁生辰。

　　“没想到她们那么狠心，死了一定要下阿鼻地狱的！”杜嬷嬷扶着已经无法站立的宁欢儿起来到窗边坐下。

　　宁欢儿眼里看着窗外朝阳，耳里天色初显便已卖命鸣叫的蝉儿，往榻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儿。无力一笑，“吃一堑长一智吧。”只是那笑未免太过薄凉。嬷嬷却不觉得可怕，对，只有如此，小姐才能活下去！

　　“这一次，没想到是夫人救了我。”

　　若没有赵氏请来太医，她们主仆便真要被人蒙骗了还要感激涕零，且赵氏还在那假师太来时及时给她们通风报信。那一杯圣水，果然就是掺了那黄粱旧梦的毒！

　　早在那日午间，宁欢儿就醒了。

　　只是赵氏让她将计就计，于是她就一直昏迷了。

　　不宜与亲眷住一起，克父克亲眷！她们倒是真的煞费苦心！

　　宁欢儿心中寒凉，不过是怕自己低嫁有损她们的前途她们便要赶紧杀绝。

　　如此恶名，难怪要给她在水月庵打点一个位置了！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老夫人还没想好要不要将自己的计划进行。

　　张若生已经听到了消息一早上便立刻候在了松鹤院花厅。

　　“若生啊，你真的要搬出去？”老夫人心中失望。

　　“是。晚辈很是感谢这些日子以来表姑奶奶的照顾。只是秋闱将近，晚辈在府里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研读，听好友说京郊有一处庄子最适宜读书，那里每年都有不少学子借宿，出过不少进士状元，晚辈也想去那庄子小住一段时日最后再奋斗一把。”

　　总不能耽误了别人的前途。老夫人不得不放行，却也不放弃自己的想法，“听着是个好去处。那若生你就且去住着，哪日想回来了，便回府来住。表姑奶奶向你保证，这宁府大门一直向你开着！”

　　“谢表姑奶奶。”

　　张若生就迫不及待地搬走了。

　　张若生走了，张若生的娘龚氏也没有出现，意思显然。

　　“老夫人，欢小姐及笄礼的正宾程老夫人到了。”丫鬟进来禀报。

　　这才刚送走了自己的外孙女婿人选，老夫人很是不愉快。“便说小姐病重无法参加及笄礼，给程老夫人一份礼，请老程夫人回吧。”

　　这克父又克子的，还有什么资格举行及笄礼？

　　老夫人本是尽了宁府最大的力要办一个宁府最大的及笄礼，京城内广撒邀请函。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二房三房面对着一众京城贵妇赔罪赔的脸都笑僵了。

　　对视一眼，若是不能将那丫头弄进水月庵她们是怎么也不依了！

　　不过有时候，权势可以分分钟碾碎她们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