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听风轻语来》城乔

9、过不去的过去 (九)

　　次日清晨，熟睡中的我被胃里恶心的感觉刺激而醒，我急忙下床跑到卫生间不停的吐着，最后吐的只剩胃里的酸水。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但我想了很久，唯一一个能得到合理解释的答案呼之欲出——怀孕。
　　虽然我与夏季结婚两年多，但因为两人都还年轻，不想过早的要孩子，安全措施一向做的很好。可是，离婚那天晚上的疯狂举动提醒着我那一次的我们根本没有做安全措施，而我事后更是没想过应该要吃药。
　　只是除了自己，谁还能为我们之前的行为埋单？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我去药店里买了验孕试纸。当售货员将它递到我手里时，我的心有一瞬间的收缩，紧紧的将它握起。
　　我精神失常了整个下午，心里迫切的盼望着下班，赶紧回到我的小公寓。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庆幸今天没有碰到张宁远。
　　等我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卫生间。当我睁大眼睛看到试纸上显示的阳性时，我才真的是相信了。
　　我的心在刹时间变得悲痛，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的情景，他本不该来的。我从不信命，此刻我却比谁都相信这就是命，谁也逃不掉的命。
　　我冷静的拨了微微的电话，电话里的忙音好似一根线揪着我的心脏不放。我挂断重新打，还是忙音。我又打了一遍，这次没有了忙音，静等了几秒钟，终于接通了，“微微，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微微没有说话，但我听到了那头浅浅的呼吸声，我说，“我怀孕了。”
　　我好像听到电话那端杯子破碎的声音，然后是一群人惊讶的喊叫。“轻语，你先等一下。”微微的声音从话筒传来。静默了好一会儿，她开了口，“轻语，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这是真的么？夏季的？”
　　“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你先不要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告诉他了么？”
　　“没有，都已经分开了，告诉他有什么意义么，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在拿孩子作为筹码来挽留这份破碎的婚姻。我想在他心里保留一份美好，哪怕只剩一点点也好。”我平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庞。
　　“或许夏季不是这么想的呢？或许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呢？”
　　“微微，你知道么，当我知道肚子里怀了夏季的孩子时，我就在想，我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他曾说，如果我们将来生孩子的话，是女孩儿就叫夏冰，是男孩儿就叫夏凉，我当时还傻傻的说要是生第三个就叫夏冰凉。”我有些牵强的扯了下嘴角。
　　“轻语，你还好么？”
　　“我很好呀。”
　　“你喜欢这个孩子么？”微微略带一丝谨慎的问我。
　　我闭上眼睛， “喜欢，无论他是男是女，他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将我与夏季联系在一起的人。”
　　“喜欢你就生下来，别顾虑那么多，我认识的那个封轻语从来都不是这样忸怩的人。”
　　是啊，以前的封轻语从来都是一腔孤勇。那只是以前。
　　“可是，微微呀，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让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爸爸啊，我不能为了自己委屈了孩子啊。”
　　“谁说孩子会没有爸爸？”微微低吼，嘈杂的声音伴随在我的耳际，她还说了什么？
　　“你在哪儿？”我问她。
　　“我在金色时光。”半晌，她又轻轻的补了句，“今天一研生日。”我想，如果现在我站在她身边，一定可以看到她睫毛下敛起的那片阴影。
　　微微喜欢王一研。
　　总的说来，是我通过夏季认识了王一研，王一研又通过我认识了微微。
　　那时我们才大一开学没多久，统一都住六人宿舍。夏季说，除了他自己，宿舍里的哥们儿都是单身。所以，宿舍里的一群人怂恿着他把我带到大家面前认识认识。而夏季是笑着应允了的。
　　初次与王一研相识，便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出一群大男生在饭店的包厢里，脸上糊着鲜艳的奶油，嘴里扯着嗓子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情景。虽然我一直告诫自己要矜持，要文静，可奶油落到脸上的那一刻，我心里的小宇宙还是肆无忌惮的爆发了，初进包厢时伪装的那一点羞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记得那天很开心，寿星的脸上是满满的奶油，只有两只眼睛还可以辨别一二。吃过饭后我们又去唱了歌，唱歌的地方便是金色时光，那天，我只记住了寿星的名字，他说他叫王一研，他唱歌的样子很迷人。
　　后来有一天，我和微微正准备看一部刚上映的电影，夏季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和王一研在附近买东西，他俩过来正好四个人一起看，我眼神示意微微，她向我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动作，我也便答应了。
　　正是那一场电影，微微认识了王一研，从此爱的一发不可收拾。
　　王一研是知道的，可就算他有些喜欢微微，他也从来不接受却也从不拒绝微微的好意。
　　我恨死了他这种姿态。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着微微孤单的站在落地窗前，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她身上却依然掩盖不了的哀伤的模样，她说：“轻语，我对一研表白了，一研说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交往，但是，我们绝对不会结婚……一研说他的父母想让他回老家找个本地姑娘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还能说什么呢？”
　　仅仅因为微微不是他们家乡的姑娘就不能和微微结婚么？那为什么要说交往！当时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夏季的关系，因为微微的喜欢，我不能去他们宿舍狠狠地大骂王一研，我只能走上前，用力的拥抱住微微，可我分明感觉不到自己给那个瘦弱的身体带去的丝毫温暖。
　　如今，又是王一研的生日，当年初见的那种感觉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手指甲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它们应该是大红的颜色才会好看。“奥，这样啊。那你先玩儿吧。”
　　“等一下。”她喊。
　　我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她说：“一开始不是我接的电话。”
　　我愣了一下，转而又反应过来，我咧开笑颜，“微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杯子摔了，手上全是血。”微微轻轻的抛出这句话。她的话说来那么轻，在我听来却撕心的痛。
　　我心里默默的灌着冷风，紧张他紧张的不行，面上却依旧冷静，“微微，你知道告诉我我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已经无关了。”
　　微微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好像有人走到她身边说了什么，我隐约听到了夏季，然后微微匆忙向我道了别挂断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嘀嘀”的响声，一时回不过心神，呆坐了好久，终是反应过来电话早已被切断，我再执着的握着手机夏季的消息也传不过来。
　　我仿佛看到自己置身在一片绚烂的樱花林下，周围是漫天遍野的樱花，夏季笔直的站在一棵树下，他的脚下是翩翩起舞的樱花瓣。不远处传来一群孩子的欢笑声，烂漫的笑声令他扯开幸福的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显露。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带着红扑扑的脸蛋跑到他的身边，她扯过他的袖口，在他手上放了一片樱花瓣便高兴的转身跑开。他凝视着手上的花瓣，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无声的摇了摇头。半晌，他向我的方向凝望，眼底是一片笑意。
　　我一晃神，眼前所有的景象骤然消失不见。
　　我早该明白，我们的关系早已像一条断开的直线，不过是中间出现了断点，再也无法汇聚，就像被扼住的咽喉再也无法自由的呼吸无法说天长地久。如若没有合适的载体，就算勉强接合在一起，也掩盖不住曾经出现的那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