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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乾元帝批改奏章的头抬起来,紧皱着眉头:“刘安。”对门外喊了一声。

      站在门外的刘安听到乾元帝的呼唤,忙走进殿内,看到他的脸色不悦,恭谨的单膝下跪行礼,谨慎的说:“皇上有何吩咐? ”

      “外面何事喧哗?”

      刘安迟疑了一下回到答:“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不见了。”

      千元帝放下笔,深思,低声呢喃道:“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刘安:“你去看看。”

      “是。”刘安退出去。

      刘安看着雨,让人去拿蓑衣和雨伞来。那拿蓑衣来的小太监说:“刘公公,这下雨天的弄湿了衣服可不好受,有什么事您吩咐奴才,奴才替你去。”

      刘安心说:若是能让你们去的事情,我非得着下雨天自己去手这个罪吗!皇上说:你去看看,明着就是指明我去,我还敢让别人去,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刘安不想跟他废话:“拿来吧。”然后拿过蓑衣穿上,撑着伞跑进雨里。

      沈佳宜直到跑累了才停下来,迷茫的看着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晶莹的雨滴敲打着葱翠的叶子,大雾笼罩着整片竹林,那么朦胧,那么虚幻。脚下是泥土,鞋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儿,裙摆也染上了许多泥巴,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日里最爱容貌的沈佳宜。

      沈佳宜左摇右晃非常不稳地向紫竹林的深处走出,林中风景她无暇顾及。大概走了半刻钟的时辰,便豁然开朗,两边不再是茂盛稠密的竹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人间仙境般的梅林,梅林的是围绕着湖泊而植,迎霜而立的红梅被雨滴敲击得娇弱不堪。沈佳宜穿过梅林,雨滴击打在湖面掀起一层层涟漪,清幽中浅浅吟唱时而喜悦,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忧郁的绝世佳谣。

      湖的另一边是不大高的山,山上的松树在风雨中挺立,经历风雨的洗涤却反而显得生机勃勃,那一片片绿得发亮的叶子还仍然在枝头欢笑着,那风雨中一声声清晰而动听的声音,像一股足以擎天撼地的生命力一样。

      一条竹子做的曲桥通向湖上的竹屋,翠绿色的屋檐下的窗口系着别扭不成样的风铃垂帘,门上一块漆红的牌匾,上面写着:会三友。因为久未人居住而落满了灰尘,沈佳宜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灰尘,她视若无睹的走进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屋内的排设无不华美精致,小到一张纸一支笔一块砚台,大到一张桌一张椅都是从先帝的私库里搬来的。

      沈佳宜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了的眼泪又流下来,她仿佛看到了那坐在大厅上座喝茶的四郎,而她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一双烂品的鞋正在给四郎穿,肯定很咯脚,四郎走了两圈脚有些难受,可还是微笑着让她折腾。

      书房里,她躺在榻上,盖着毛毯,拿着一本话本儿津津有味的看得入神,时而发出傻傻的大笑,时而发出愤怒的咒骂,吵得坐在书案前批奏章的四郎无法入神,引得他拉着她一阵狂吻,吻得她晕头转向不知云云,他才又回去批改奏折。

      厨房里,那被她叫去生火不成反而弄得满脸是灰的四郎,而她站在一边看着他嘲笑,笑到肚子疼,他脸色难看的也糊了她一脸灰。他搂着她大笑: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抱怨着:这哪里是有难同当。

      卧室里...

      屋檐下...

      沈佳宜嘴里呢喃着:“四郎...四郎...”她掩面痛哭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来,疯狂的将那些易碎的陶瓷器皿摔在地上,碎片一地都是,耳边是咣咣的清脆的声音,连那一人高的前朝古青花瓷也不可幸免。桌子、椅子、书桌、书架全部推到,名画名字一张一张的撕。

      嘴里歇斯底里的说着:“你又骗我...你又骗我...”悲绝盛怒的咂着这些东西泄愤。

      沈佳宜有些痴呆地看着那挂在书案右边的那幅画,上面画着一对可人儿,一名白衣公子站在梅花树下,肩头承接两三枚红瓣,薄唇紧抿,如同画中走出的嫡仙,却柔情似水的看着依偎他怀里笑得明媚的女子。

      沈佳宜抬起手,可却在要触碰到那幅画时而停止。

      过往的回忆一遍遍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昧,她的无知,陷在情爱编织的谎言里。

      沈佳宜缓缓的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手猛地将它扯下,撕毁,沈佳宜无力虚脱地坐在地上,嘴里呢喃着:“四郎,你是爱我的对吧。你是不会欺我的。”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自己的带着颤抖与不置信,然后,颤抖着肩无力的抽泣,最后还打了咯。“四郎...四郎...”

      浣真到会三友是看到了满地一片狼藉,心不由的猛跳,急忙的跑进室内,在内室没有找到,就赶紧到书房去。看到沈佳宜狼狈坐在地上,长发飘洒,有几缕散落在颊边,漂亮的小脸,眼眶微红,眼睛含着泪空洞的望着前方,越发显得娇弱不堪,楚楚可怜。那摸样——真真个可怜见——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不由的怜惜,更何况男人。

      外边的秋雨沥沥,正如浣真此时的心情是一片阴霾。

      浣真忙走过去跪在沈佳宜的前面,轻唤一声:“主子~回吧.....”

      沈佳宜猛地抓着浣真的双手,凄历的对浣真说着:“他又骗我,他又骗我,浣真,他又骗我。”

      “是不是我太任性了!浣真,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那么多年都不肯见他,所以他恼了我,他恼了我。”话语又转:“可是浣真,四郎不是就喜欢我的任性吗!他不是最爱我的任性吗!”

      那神情胜似痴呆,为他人痴,为他人呆。那么的悲恸欲绝肝胆俱裂,让人心疼。

      浣真眼睛酸涩,“主子...您别这样...”

      他人都觉得先帝非常宠爱她家主子,可那只是宠爱,她家主子才是真正用心的那个人。

      她从小六岁就跟在她家主子身边,如今二十几个年头,对她家主子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她家小姐从小就没吃过苦,如果出生时父母就不在世算是的话,可大她三十岁的侯爷却宠得她天上有地上无的,不想去族学就不去,侯爷就请了当世知名的女先生来教她识字读书。不想学女红就不学,请了个广绣和苏绣的绣娘回来没有用到,说他们沈家女儿又不需要学这个赚钱养家。女子的四德也从来没有遵守过,想学骑马就从军队里挑出一个来教,想学功夫就教一套适合女孩子的,侯夫人舍不得,劝导,让她学女红。她家主子美名曰:武将的女儿怎么不学武,学文官女儿家的女红呢。把侯爷美的。

      后来虽然进了宫,可一进宫便是四妃之一,再加上有个侯爷哥哥,还是掌权的,日子也不难过,多多少少是要比在闺中时差。先帝宠爱有加,为她造了桃花源似的会三友。她家主子就在先帝的用心下失了心,每天像寻常人家一样,期待着丈夫早归,然后烧火煮饭温酒,等着丈夫回来后有一顿热饭,为丈夫裁做新衣。她早已不记得她家主子被菜刀切过几次手,那十指满满都是被针扎的小孔,纱布包着像胡萝卜。

      她家主子不要荣华富贵,不要皇后尊位,只是要那一个人,那一颗心。

      爱之深,恨之切。

      所以她只给先帝三次机会,三次后便不再原谅他,也不再见他,可在心里的那个人他还在。从不自称‘哀家’何尝不是一种怀缅。不愿意接受先帝驾崩的事实,就算不肯相见,可那个人还在,他还在这个世上,那就还能有个念头。不搬出慈元殿就能当作先帝没有去世。

      她家主子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痴人罢了。

      “他说,我就像这傲骨迎风挺霜而立的岁寒三友,他最喜欢我的也是这位点儿,所以为我建了这间三友居,希望我永远都傲然的活着,不需顾及他人,不必看他人脸色。”

      “浣真,今后我便是一个哀家了,可怜之人,无夫之哀。”声声泣泪,句句沥血。

      “主子——”浣真不由的惊呼。

      “浣真,你先出去。”看着浣真担忧的目光,沈佳宜微笑,想要安抚她,可那笑却有些凄凉。“你放心,我不会寻死寻活的。”

      浣真也只好出去。浣真出去后却在门口看到了刘安,他先帝身边的人,乾元帝即位后他还依旧占据了大总管的位置。

      浣真微微福礼,刘安忙摆手,轻问道:“太后她....”

      浣真向他摇头,然后立在一边。

      刘安永远也忘不了回头的那一幕,他刚走过竹桥,因为心中不忍与怜惜,所以回头一望。标志着先帝对现如今太后宠爱的三友居走水了,火光像一条巨蟒张牙舞爪要将她们吞噬,除了烧焦味,还有很浓很香的酒味儿。浣真就扶着她家主子快步走来,仿佛身后的大火不存在似的,脸上不见任何慌张,从容淡然。可他的心不由的收缩了一下,那是真真的疼,眼睛酸涩却流不下任何东西。

      唉,先帝宠妃、皇后、太后,是何其的悲哀。他的心里也只能留下一声叹。

      刘安转身向前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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