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仙音》残红

10、断念半生莲

　　第二日，他早早地便去去了星河，期望能再看见昨日的女子，果不其然，那女子又在池塘边，只是一手撑腮，眉头紧蹙，呆呆地望着一塘半生莲。

　　半生莲，三十年开一次花，三十年结一次莲，在人间，三十年可以算得上是人半生了，故称作半生莲，半生莲莲子对于凡人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对于神仙来说亦可以提升精气神，有养颜的功效。那女子周身亦无仙气环绕，但那种地方又岂是一个凡间女子能去的，况且还是黎明前夕，对她的好奇心更浓了。

　　招来一朵祥云，向断念峰驶去。像往常一样躲开众位哥哥是件很容易的事。

　　远远望过去，只见那女子身着淡绿，一手托着腮，美丽的大眼睛紧盯着眼前的莲花蓓蕾，简单的飞月髻，双耳边各垂着一缕青丝，一手轻拂在碧绿的荷叶上，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般。

　　久久不见动作，本打算近一点看女子究竟在看什么，能如此出神，不料刚踏出前脚，女子就起身，以为会有下一步动作，结果她转身向林间走去。

　　难道是她发现自己了，可是他刚刚隐藏的很好。

　　蹑手蹑脚地跟上去，走出林间，却发现她来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荼蘼花地，似乎是走到了一条小溪处，蹲下身去，掬起一把清流，又任由他们从手的缝隙间溜走，旁边的荼蘼花在露出的光洁的手臂处摩擦着，顺势躺了下去，开始低语，那些荼蘼花似那半生莲里的荷叶莲花一样，似乎都能听懂她的话。

　　她说，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半生莲现在是蓓蕾，按母亲给我说的每日一支舞，虽然在舞毕之后他们确实会长大一点，但是秋水等不了那么久，到时候孑然怎么办？我已经尽力了。

　　看着她凄楚的模样，他竟然手足无措，上前安慰，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去，那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人心疼。

　　那些荼蘼花似乎是感觉到了女子的悲伤，纷纷低下花骨朵，近一点的就顺势靠在女子身上，微风轻抚着女子脸颊，不带一丝波动。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万物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思虑良久，仍未得出结论。是谁又不重要，哪怕瑶宫一仙子或者人间一小姐，他那样认为，他只要天天看着她就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似乎是睡着了，微风凝聚化作一件隐形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小溪静止流动，荼蘼花也纷纷掩藏自己的身躯，一夜就这样安静地过去。

　　在听见大哥的召唤之后，他回到九重天，收了星阵，荼蘼花海的女子眼皮动了动，身上的锦被重新化作微风徜徉在花海上，清脆的溪流声敲响了晨间的乐章。

　　他似乎知道她是谁了，天上人间有此能力的人只能是绿族之人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绿族。

　　每日的流年变化，星河布阵成了他最期望的事，一切不再那样了无生趣，兴致勃勃的布好阵，再溜去断念峰处看看依旧是蓓蕾的半生莲。

　　“姑娘，为何半夜还在此处？”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即使曾经不知道打了多杀次腹稿，演示了多少遍之后，见面时还是抛弃了什么如此美貌的姑娘半夜在此处伤神是为何事？姑娘乃是？在下星辰见过小姐。

　　绿绮一惊，蓦然回首却见天河变换，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我……”绿绮呆愣了几秒答道。却未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星辰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要让人彻底沦陷才能制止他充满魅力的笑意，“在下，九重天星河宫，星辰。”

　　“仙音殿，绿绮。”绿绮礼貌答道。

　　星辰愣了几秒，自己的猜测果真不错，绿族之人，以为是一个小丫鬟或者小仙子之类，却未料到她竟是绿族亲女，下任帝君，也难怪自己看不出她身上的任何灵力，他还只是仙级而已，“刚刚有所冒犯，望帝君恕罪。”嘴上的恭敬，身体却不卑不亢。

　　绿绮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礼节，眼里满是新奇，刚刚的那丝忧虑似乎根本不存在般，“咦，难怪，我刚刚看见一颗星星突然消失不见了，原来是你偷跑出来了啊！”绿绮揶揄道。

　　星辰倒是未料到她会这样突然来一句，一下子被噎住，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他是特意跑下来看她还是来看半生莲？结果似乎都一样。

　　犹豫间绿绮以为星辰是怕自己去告发他，“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星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偷跑出来这件事时，也顺着说道：“多谢帝君。”

　　“不用那么客气，以后叫我绿绮。你跑下来是要干什么？”绿绮凑近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他还是除了父亲外见到的第一个神仙呢，原来神仙是这样子的。

　　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星辰微微退后了几步，“我就是在九重天上无聊就偷跑下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星辰敷衍到。

　　“来，我告诉你那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山洞，里面住着一只很可爱很可爱的小熊，全身的毛晶莹剔透，两只黑眼睛什么时候开上去都是泪汪汪的，她的腮帮两边会鼓气，很好看的，走，我带你去。”说着就拉着星辰的手腕向不远处跑去。

　　不好意思的星辰本想抽出被抓住的手臂，不料却被绿绮抓得更紧，是他自己想多了。一个一百多岁的小女孩根本无其他心思，只是想把自己知道的好玩的事分享给他而已。

　　活泼如此的她每日被困在仙音殿，无聊至极，以前小的时候是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偷跑出来，绿绮母亲轻拂知道后偶尔会责备一下她，但现在她已经大了，不久将会接任掌门，多去世间看看也不无不妥。

　　就是在去年去人间时她遇到了孑然。与所有话本中的故事一样，孑然是一位穷书生，秋水乃当地员外千金，偶然一个机会在宗安苑后院相见，一见钟情，私定终生。和所有的故事一样，秋水父母亲不同意秋水与孑然在一起，定下盟约要求他上京赶考并高中，所幸不负众望，按常理来说他们会就此过上幸福生活，成就一段人间佳话。

　　也许是太幸福招来天妒，新婚之夜的秋水在和孑然喝了一杯合卺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刚开始孑然还笑话说她是不胜酒力，见着自家丈夫太过害羞。

　　一日又一日，走遍医馆，访遍名医，本应风光无限的翰林进士，最终只得终日以酒浇愁，信奉的是先哲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现在却拿着香烛去求乞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秋水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