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暖》方名

15、十四

　　蒋成那天竟在宿舍门口等我，看见我，不似往常热情，让我碰了一鼻子灰，不知是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不过，第二天傍晚，他倒又精神抖擞地找我去图书馆一起温习。这个大男孩，大概也有考试综合症，脾气有一出没一出的。
　　临近考试，图书馆人满为患，不过蒋成早早地就占了两个位置，他是建筑系，复习资料成堆，还整天要演算，据说建筑系高手如云，蒋成在那么多人中还能脱颖而出，必也是经过一番努力的。相比他的焦头烂额，我倒是显得悠哉游哉，我选择的是外语专业，因为在高中时养成了习惯，平时就把该看该记的都熟记了，遇到考试倒也只要再拿出来稍微复习一下，就能应付了，教授中有一个和蔼的老太太，说话慢条斯理，很是让人感到舒心，听她的课一点都不累，学得自然轻松。
　　选修了法语，很喜欢法语那种吐字含糊的发音感觉，我很想在多年之后，能倚靠在爱人的怀里，轻轻地吟诵诗歌：
　　Plaisir d’amour ne dure qu’un moment,Chagrin d’amour dure toute la vie.J’ai tout quitté pour l’ingrate Sylvie.Elle me quitte et prend un autre amant.Plaisir d’amour ne dure qu’un moment,Chagrin d’amour dure toute la vie.Tant que cette eau coulera doucementVers ce ruisseau qui borde la prairie,　Je t’aimerai, me répétait Sylvie,L’eau coule encore, elle a changé pourtant.Plaisir d’amour ne dure qu’un moment,Chagrin d’amour dure toute la vie.
　　其实，也就是像我和蒋成这样普通家庭出来的人，才需要如此用心地准备考试，毕竟父母的期待我们还是需要顾及的。看看周遭，不少人只是把图书馆视作谈情说爱的好背景而已，情侣之间依偎着，真是良辰美景。伸个懒腰，环顾周围，忽而觉得可笑。每个人大概都有自己的一种人生哲学，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一如己心，该放时放，该争时不让。
　　不过，今天蒋成一大早找我这么招摇过市的目的，此时此刻，我再怎么晕头晕脑也如醍醐灌顶，心中有数了。这付心妍小妮子拍桌子的声音实在是不得不让我清醒了。方圆之内能撤的人都撤了，我再蒋成哀求的目光中往边上又移了一寸。一来是怕殃及池鱼，二来付心妍的脸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这种敬畏又带着一点熟悉和移情的味道，是不是姓付的人都那么有威慑力。
　　付心妍拍桌子的手渐渐地垂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带着一点啜泣，“蒋成，我究竟有什么不好”我从未听过付心妍这样低声下气的语调，不由抬头看她，她的目光刚好转过来，我不禁又退后一步，倒不是她的目光有多慑人，只是那眼颇似我记忆中的那般，狭长，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旋起，而我却恍惚又见到那更为幽深的墨色。
　　“你很好，只是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对面的蒋成很明显不太擅长这种正面的交锋，面色涨得通红，不过讷讷地说出，这样的辩驳似乎根本不能说服对面执着的人儿。我只觉背后一股凉风，果然付心妍的目光又追杀过来，“是因为她？”指责显而易见，我哀求地看向蒋成，只希望不要把事情越弄越复杂。蒋成的脸越来越红，他越过我的目光，定在付心妍身上，“不管有没有别人，”他看看我，“我们都只会是朋友。”
　　付心妍到底是被他激走了，我坐在那，百无聊赖地，想了一想，应该要说点啥，想说看上去付心妍还不错，想说蒋成好像也不讨厌她，想说这样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不绅士了，想说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干什么要让人家误会，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你饿不饿，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