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少女》沈倾微

1、黑猫少女

　　One

　　慕新良又失眠了。

　　他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四方形的图案交错复杂，拉扯着他的思绪。睡意全无，脑袋里如一团浆糊。他无奈地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光碟，放进CD机。悠扬的苏格兰小夜曲从耳机里传出，让他不禁想起了那幽静的田园小径，浓郁的民俗风情。
　　这样也许就能睡着了吧。伴随着曲子，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是慕新良异常熟悉的街道，他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来到楼下的早餐店，买了一份早餐，心情甚好地开着车朝公司驶去。到了一个丁字路口，突然窜出一只通体黑色的猫，让他来不及刹车。
　　眼看黑猫就要面临被压死的命运，他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咚”的一声，他连忙睁开眼睛，打开车门走到前面查看情况，却发现了一个少女躺在地上，浑身是鲜红的血，如盛开的曼珠沙华一般妖艳。这哪里还有黑猫的影子……
　　他蹲下身探了探少女的鼻息。还好，她还有呼吸。慕新良扶起少女，想要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这时少女微微呻吟了一声，身体的颤抖从他指尖传来。他以为少女醒了，准备问她的伤势如何，忽然发现自己的喉咙被一只纤细瘦削的手握住，发不出声音。他急切地想要逃离，可是少女的手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愿。
　　慕新良简直快要窒息了，他这时发现少女的双眼并没有睁开，仍然紧闭，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诡异至极。

　　夏季的烈日当头，在这笑容里变得也寒冷至极。

　　慕新良猛地从梦中惊醒，身上的冷汗浸透了整个被褥。他胆战心惊地摸了摸尚存的脖子，庆幸地想，幸亏这只是个梦。
　　噩梦让他再也无心睡眠。他看了看床头的表，已经早上6点了。慕新良下床走出卧室，坐在客厅里。回想起刚刚做的梦，可怎么也想不起少女的脸，也不及的梦的具体内容了，只记得最后自己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模糊的片段怎么也拼凑不到一块儿。他甩了甩头，不再想这可怕的梦。

　　这时，门铃响了。他打开门，是邮递员来送早报。接过早报，他坐回到沙发上，翻了翻新送来的报纸，上面并没有什么令他感兴趣的新闻。
　　突然被报纸的一个角落登的寻人启事吸引住了目光。

　　寻人启事
　　7月12日，一名男子身穿蓝色格纹衬衫，下身为蓝色牛仔裤，在友立商场与本人失散。此男子身高1米8左右，皮肤较白，体型偏瘦。
　　请看到此人者，速与本人联系。谢谢!
　　(附有照片)
　　联系人：张蕾女士
　　联系电话：138********

　　慕新良发现寻人启事上的照片与自己的样貌相差无几，而且自己在那天的确去过友立商场。但是对于这个张蕾，他是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朋友里，也并没有一个叫张蕾的女人。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头绪。他就按照报纸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几声嘟嘟声过后，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喂？”
　　“请问你是张蕾女士吗？”
　　“恩，我是。你是？”
　　“你寻人启事上要找的人叫什么啊”
　　“慕新良，你有他的消息？”对方好像很高兴。
　　他愣了一下，更迷惑了，“我就是慕新良，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个要求，希望你同意。如果你现在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能不能谈恋爱？”
　　“呃……”慕新良没想到这个女人提出如此的要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想拒绝时，对方又说：“先不要着急拒绝，我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就这样，再见。”不等他说话，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慕新良觉得这事蹊跷，把电话拨回去，却再也没有人接。他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张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从来对爱情都没有什么概念，只谈过两次，都没超过三个月。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女人的要求。他想还是算了，估计对方只是逗他玩的，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Two

　　安然过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慕新良正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传来，他把衣服又套回身上。
　　“喂,”他接起电话，却没有听见对方的回话，就又喂了一声,“喂，你是谁？”
　　“张蕾，前几天我和你说的事，你想好了么？”
　　慕新良这才想起之前的那件事，含糊地说：“……还没有。”
　　张蕾似乎也没有生气，“你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
　　“那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
　　“那……好吧。”慕新良想，反正和她谈恋爱又不会少块肉，闲着也是闲着。可是有一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想问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我不记得我们曾经相识过啊。”
　　张蕾咯咯地笑，“我不告诉你。”然后又说：“明天我们在新安广场见个面吧。到时候我会穿一身白色连衣裙，牵着一只黑猫。不要迟到哦~”
　　“行，拜拜。”慕新良挂断电话，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所做的决定。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他也无从得知。乱七八糟的事掺杂在一起，让他理也理不清。索性不再去想，他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天亮。

　　早晨醒来，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接短信，是张蕾发来的，让他现在动身去广场。他使劲睁开惺忪的眼睛，不情愿地穿上衣服，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完拿上钱包，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广场。在广场，慕新良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那个女生牵着一只黑猫，穿白衣服的倒不少。他本想如果那女的没来，自己就可以回家继续补觉了。可是上天并不遂他愿。他这时看见对面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朝他走来，手上牵着一只黑猫。他大概打量了一下，估计这就是张蕾，但还有点不确定。

　　果然，那女孩给他招了一下手，慕新良走过去，心里酝酿着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才合适。
　　张蕾先说话了：“慕新良，我就是张蕾。怎么样，有没有很失望我长得不是美若天仙？”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摆手，“你很漂亮的。”
　　他并没有说谎。张蕾确实很漂亮，眼睛很大很有神，睫毛很长，典型的瓜子脸，皮肤也很白，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有种很想让人保护的感觉。性格也很开朗，估计和她在一起，不会太无聊。
　　“慕新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你要照顾我，对我好，疼我爱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陪着我。”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要求还不少。”又马上笑脸盈盈对她说，“好。你饿么？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走吧。”她牵着他的手，走进一家咖啡厅。
　　进了咖啡厅，他们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点完菜，她开始自我介绍。
　　“我张蕾，这你知道了。有固定工作，在赖斯上班，以前谈过两个男朋友，没有什么不良习惯。你还有什么问的吗？”她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我说过，这是个秘密。”
　　慕新良看她总回避这个问题，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那你怎么会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彼此并不了解啊。”
　　“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嘛……”她停了一下，说了句很让慕新良费解的话。“你看，我的猫不见了。”
　　“那我们回去找吧。”
　　“不用，它会自己回来的。”
　　他惊奇地问，“它会自己回来？”
　　张蕾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在他们之间流淌，这让他想起小说里的一句话：暧昧就是在男女之间无言的眼神中悄然迸发的。似乎这话就是描绘现在他们的场景。

　　他看着她俏丽的容颜，内心好像真的萌发了一丝爱意，让自己有点措手不及。
　　吃完饭，张蕾提议去电影院。于是他们又去看电影，电影院放映的是一部爱情片。
　　在电影院里，慕新良显然对这影片提不起兴趣，不一会就睡着了。睡梦中，他又梦见了同前几天一样的场景，少女，黑猫，血。他再次被吓醒，汗涔涔地抬起头来，电影还在播放。张蕾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继续看电影。
　　电影散场之后，他把张蕾送回家，自己再回家睡觉了。

　　Three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公园，第三次在游乐场，第四次在动物园，第五次第六次……
　　约会的时候，慕新良总是有些被动，因为他总觉得他和张蕾之间还是少了些什么。总像有一张网挡在他们俩之间，谁都无法跨越。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老样子，无所进展。

　　一回，慕新良在家玩电脑，恍然明白他们之间缺少的是激情。因为太平淡，所以让人觉得无趣。自己又没有付出真心，漫不经心的与她在一起。而她看起来比自己认真许多。于是他决定好好经营这场恋爱。
　　意识到这，以后的约会里，他们的隔阂渐渐没了。少年少女沐浴在爱的长河里，时光也迅速地翻着页数。

　　就这样的，又过了两个月，他们已经发展成真正的情侣了。拥抱，接吻，□□。
　　有一天，张蕾害羞地对慕新良说：“新良，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我能搬进你的公寓么？”
　　“当然可以，”他坏笑地说，“你不怕我把你吃的不剩骨头啊？”
　　“你真坏~”她嗔瞪了慕新良一眼，脸红地低下头。
　　这样，张蕾住进了他家。

　　Four

　　可是同居生活并没有慕新良想象的那么美好，反而更糟的事出现了。
　　他自从和张蕾住在一起后，做噩梦的次数愈发得多了。
　　梦境里总是有一个少女不停的追着他，和前两次梦见的少女是同一人，却始终看不清少女的脸。少女也总是浑身是血，骇人。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会下意识看看熟睡的张蕾，心想：难道和她有关？毕竟自己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可是不应该啊。他忽然想起张蕾的黑猫，那只猫很久都没有出现了。越想越诡异，他克制自己不要怀疑她。
　　第二天又会和平常一样。

　　Five

　　可是今天，当慕新良满心欢喜从公司开车回到家时，他发现张蕾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加班，他就去厨房准备晚饭。
　　突然他看见张蕾卧室的门开了。
　　奇怪，难道她回来了？
　　慕新良走进她的卧室，并没有发现张蕾的身影。却在床上看到了那只失踪已久的黑猫。他上前想抚摸一下黑猫的身子。黑猫本身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炯炯地盯着他。那眼神好像掺杂着恨意。这让他吓得说不出话来，狼狈跑出了这间卧室。

　　太可怕了。他觉得一切都和黑猫有什么联系，就又走进了那间卧室。这时黑猫已经不见了。
　　慕新良愈发觉得诡异和害怕。难道自己看错了？
　　不一会，张蕾回来了，他换上笑脸，“小蕾，加班了吧？我做了晚饭，一起吃吧。”
　　“恩”她把包放下，眼神充满了疲惫。
　　慕新良试探的问：“对了，你的黑猫今天回来了。还记得它么？”
　　“知道了。我很累，想一个人呆会。”说完拿着饭走进了卧室。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加班能累成这样？
　　于是他偷偷地趴在张蕾卧室的门上，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也没有。这更让他怀疑了。
　　他轻轻敲了敲房门，“小蕾？”没有回音。
　　“小蕾？”他撞开房门，看见地上有一摊血。他惊慌地寻找张蕾，只见床上她的身子被肢解成好几个部分。慕新良瞪大眼珠，惊魂未定地叫：“小蕾？”
　　“我在这。”他低头一看，脚边的黑猫说话了。
　　“你是小蕾？”慕新良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负荷不住了。
　　“先别问，一会我会给你说事情的经过的。先帮我把床上的尸体装进这个麻袋。”黑猫举起一个麻袋。

　　慕新良按住胸口，不让自己的呕吐感涌上，把尸体的一个个分肢放进麻袋。张蕾的头还温热，表情很安详，一点也不像是被杀死的人。
　　装完，黑猫又说：“新良。其实最开始认识你是在四年前。”
　　他努力回想，四年前自己并没有见过张蕾。
　　“你那时意气风发，你的女朋友林月然也是校园的才女。你们很配，是学校的金童玉女。而我呢，只不过是你邻班的一个小女生，平凡，懦弱。
　　“终于又一次，我鼓起勇气，给你写了一封情书，趁你们班上体育课，偷偷把信夹在了你的笔记本里。可是这个举动被回班拿东西的林月然看见了，她便把我叫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当时我以为她只是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谁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推下了天台。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所以一点防备也没有。在坠落的时候，我有多恨你，你知道么？”
　　张蕾忿忿地看着慕新良。他也没想到以前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在死前，我发誓，要让你生不如死。哈，也许上天可怜我。那么高的楼，我竟然没有摔死，只是骨折了。在医院，我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黑猫，就是我现在的这个身子。它对我说，如果想复仇，就要和它交换灵魂。于是我们交换了灵魂。它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一只黑猫。
　　“然后她登了寻人启事，和你谈恋爱，让你爱上她，然后准备狠狠得折磨你。可是呢，这该死的黑猫，竟然真的爱上了你。我怎么可以让她爱上你？哈哈。
　　“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得到你。”
　　慕新良被黑猫的恨意和占有欲吓住了，他退了一步，想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别妄想逃走。刚才那具尸体就是黑猫，也是我的身体。我杀了她。哈哈，我已经杀了她。”黑猫狂妄地大笑。
　　“现在我没有了身体，只能当黑猫，也没法和你在一起。那么我就先杀你，再自杀。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黑猫朝慕新良扑来。
　　他在失去意识前想到的却是那个本身是黑猫的张蕾。

　　End
　　爱而不得的人，往往最可悲。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