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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第三个故事《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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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昱来敲我房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填肚子后,辛泠然来找苏昱,说拦到了一辆过路的牛车,问我和苏昱要不要坐。
  “因为我只有一匹马,我不可能载你们两个了。”辛泠然说。
  苏昱说:“车?当然坐。”
  辛泠然领着我和苏昱下楼,一辆载满干草的牛车正停在客栈门口。牛车的主人是一个健壮的老头儿,看见我们下来了,便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我和苏昱并排坐在干草堆上,辛泠然从马厩牵出了她的马,纵身上马,跟牛车并排前进。
  牛车慢悠悠地走着,老汉嗓门大得惊人,和辛泠然聊天像是在骂架一样。
  “年青人,打哪儿来啊?”
  “老北边。关外。”
  “那里乱的很呢,听我一个亲戚说,经常有野狼结群起来吃人。怪瘆人的。”
  “别听他们瞎说。狼是有,吃不吃人难说。”
  干草软软的,舒服得很,虽然被雨淋了有些潮。我靠在上面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过了好久听见苏昱叫道:“醒醒,我们到了。”
  我睁开眼睛,苏昱帮我摘掉头上的草,笑道:“哈哈,做了什么好梦?睡得这么沉。”
  我和苏昱从牛车上下来,同老汉道了谢,老汉驾着牛车慢悠悠地走了。
  辛泠然翻身下马,牵着马和苏昱并排走。
  “你们等会去哪儿?”辛泠然问苏昱。
  “先去西盏巷找蕙姨。得先把……娘的骨灰安置好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好久没见到蕙姐姐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走过老旧的街道,绕过被烟火熏得灰黑的城墙。街面上的一些房屋还残留着被焚烧过的痕迹,看上去十分凄凉。
  “这是打过仗了吗?”苏昱问辛泠然。
  “战争在三年前就停息了。这些景象应该都是那次战争留下的残骸。当时为了结束战争,朝廷还签订了合约。”辛泠然道。
  “幸好那时你在关外。”苏昱笑道。
  辛泠然也笑:“关外也不安全。或者说更不安全。你有没有见过狼群?”
  “见过。”
  “那狼族呢?”
  苏昱注视着辛泠然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辛泠然挑眉:“没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去处。对吧?”
  然后牵着马大步向前走去。
  苏昱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辛泠然左拐右拐,直到走到一座破败的房子前才停下脚步。她敲了敲门,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怎么回事?”
  辛泠然用力推门,一个大力,就把面前这扇破旧的木门给推翻了。木门倒地时溅起的灰尘在空中飞扬。
  苏昱愣了一会儿,然后叫道:“你在干嘛,把人家的门都弄坏了!”
  辛泠然拍了拍手,无所谓地说道:“看来屋里真的没人,我们走吧。”然后真的无视倒下的门板,转身就走。我和苏昱对视了一眼,互叹了一口气。
  “且慢!”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叫喊。我回头,看见一个身穿素色衣裳的中年女子一脸怒容地瞪着我们。
  “蕙姐姐。”辛泠然对中年女子抱歉地笑笑,“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二姨好。”苏昱向那女子行了个礼。
  中年女子原本怒气冲冲,一看到苏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是苏昱?”
  中年女子凑近了看他的脸,苏昱有点尴尬地往后躲。
  “正是侄儿。”
  “这位小姑娘是……”女子看向我,幽深的黑眼珠盯得我有点发毛。
  “她是……嗯,我娘的徒弟,岚姑娘。”
  “是的,我是师傅的弟子。我来到长安,是为了将师傅的骨灰交给你。”
  “骨灰?你,你是说姐姐她……死了?”中年女子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我看着她惨白的面容,有点后悔说出口。
  “她死前说了什么?”中年女子声音有些颤抖。
  “师傅要我把她的骨灰交给她住在长安西盏巷的妹妹,还要我把手杖烧掉……”我想师傅的妹妹应该是师傅生前最依赖的人了,所以就把师傅临终前说的话告诉了她。
  “只有这些?她没提到苏……”似乎要说某个人的名字,却硬是咽了下去。
  “只有这些。”
  女子呆立了片刻,语调悲怆地缓缓说道:“我是你师傅的妹妹,萧蕙。你也同苏昱一样叫我蕙姨吧。”
  然后萧姨领我们进了门,走进去后,便看见一个男人蹲在院子的角落里鼓捣着泥土。
  “萧殃?”辛泠然疑惑地冲那男人叫了一声。
  那男人闻言回头,冲辛泠然露出一个笑容:“看来我比你早到长安一步。”
  “别鼓捣你的花了,快过来,看看这是谁?”辛泠然又冲他喊,“快点快点。”
  “这么急,谁啊?”萧殃一边拍去手上的泥土一边走过来,看到苏昱时,他的表情也凝固了。
  “萧殃,好久不见。” 苏昱冲萧殃笑。
  “苏昱……是你,别来无恙。”萧殃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了一句。
  我看向萧殃,虽然他看上去年龄有些大,还有些沧桑,但是剑眉鹰目,身材高大,分明是一副英气逼人的俊朗模样。
  我又看向苏昱,瘦长的身材惨白的脸,虽然不管怎么看还是很像鬼,但其实还是长得挺俊秀的。当然,不如萧殃有气势。
  我仔细看了看萧姨,发现她其实长得很好,就是美人迟暮,如果她年轻十几岁,肯定是当地有名的美人。
  然后,我又看了一眼辛泠然,男装倒是英气得很,就是不知道女装打扮怎么样。
  这四个人,真是各有各的特色。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之中,为什么我这么普通呢?
  为了迎接客人,萧姨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一顿好的,不过她好像对辛泠然弄坏她门板的事情十分介意,吃饭时总有意无意地瞪着她。辛泠然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菜都不愿多吃几口,吃完饭后就匆匆地走了。苏昱和萧殃相对她来说则显得正常多了。苏昱的胃口一直都很好,至少我认识他以来是这样。
  吃完饭后,萧姨邀请我和苏昱留下来住几天。抱着“在长安好好玩几天”的心态,我便答应了。可过了三天后,我逐渐萌生了走意。
  因为萧姨某天找借口拿走《密咒方》不还给我之后,还不断试探我,问我师傅的手杖到底在哪里。我告诉她手杖被山神兽毁掉了,她似乎不相信,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下来。
  “岚,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在长安的第四天,苏昱问我。
  “随时,但我想把《密咒方》要回来。我有些担心把它放在蕙姨那里会出事。”
  “那本书无所谓了,关键是,你再留在这里,我怕她会对你下手。”
  “下手?”
  苏昱叹了口气:“岚小姑娘,你是你师傅萧薏刻意培养的‘钥匙’。你身上共有一百多个萧薏种下的咒引,萧薏训练你,使你拥有了和它们共存的能力。”
  “现在随便把一件宝器放在你面前,你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开它上面的封印,并且不会受到它力量的吞噬。因为你身体里的咒引,在宝器试图吞噬你的时候,就已经自动把宝器的力量给化解掉了。”
  “你当初之所以能那么轻易解开玄冥宝杖的封印,靠的不仅是你的解咒术,更是你身上已经融入你血液的一百多种咒引。”
  “你现在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萧薏。我想萧蕙应该已经意识到你的作用了,但她想利用你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猜不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站在狼族那边,还是站在她死去的姐姐萧薏那边。”
  苏昱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我意识到里面出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什么是狼族?”我问苏昱。
  “狼族是漠北的一支神秘部落,他们是狼妖和人的变异体,拥有人的身体,却也拥有狼的习性。萧薏抢占的玄冥宝杖,正是这个部落世代相传的宝器。”
  难道……
  “难道蕙姨想要占有玄冥宝杖?”我思索了一会儿,问苏昱。
  “凭她的能力,是操纵不了玄冥宝杖的。不过现在有一个人可以。”
  苏昱盯着我,说道:“不但能抵挡住宝杖力量的侵蚀,而且有能力操纵玄冥宝杖的人,除了狼族世袭的狼王外,只有你了,岚小姑娘。”
  晚上,萧殃两个奇怪的朋友来找他。男人一袭灰布衫,身背古琴;女人一袭惹眼的红衫,怀抱琵琶。两人严肃地站在门口,像两个笔直的雕像。
  “你们是,公孙兄妹?”辛泠然奇道。
  艳丽的红衣女子连连点头,问辛泠然:“萧殃住在这里吗?”
  “对,他住在这里面。”
  “可不可以叫他出来?我们在这等他。”
  “稍等。”
  辛泠然很快找来了萧殃,红衣女子看见萧殃便一脸兴奋的神情。
  “萧殃!”
  红衣女子向萧殃扑去,萧殃忙闪到一旁,和灰衣男子交谈。
  “况,你和决怎么来了?”
  “萧殃,不管怎样,你今晚必须得和我们走一趟!”红衣女子紧紧抓住萧殃的手。
  萧殃忙摆手:“别,别,我早就不接表演了。”
  一直沉默的灰衣男子突然说道:“最后一场了。”
  萧殃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红衣女子看着他,突然大笑道:“对啊,最后一场了!等这场结束,该散的就都散了!”
  “老地方?”萧殃问道。
  “萧殃,老地方,不见不散!”
  两人说完话后就转身潇洒地离去,留下萧殃呆呆地站在原地。
  “今晚有我的表演,你们都要来看哦。”萧殃看着辛泠然笑道。别说,一向沉闷的萧殃笑起来更好看了。
  “你真的要去?”辛泠然奇道,“他们可都是怪人。”
  “毕竟他们是我在漠北时最好的朋友。而且,是最后一场了。”萧殃有些黯然。
  “你去我就去。”辛泠然肯定地回答他。
  我听到了什么,漠北?
  师傅的手杖是漠北狼族的玄冥宝杖,萧殃和漠北的人是好朋友,这个萧家和北漠,究竟有什么联系?
  “苏昱,岚姑娘,你们也一起来吧。”
  “我一定去。”苏昱对萧殃道。
  不知怎么的,我似乎看到萧殃的眼中突然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