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伊莲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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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宫围绕在蒙蒙的雾气里，天上的云一条一条的排列整齐，正如皇宫里一排一排的宫邸，和一行一行的御林军。走在几乎一般大小的鹅卵石小径上，杨暖心总算明白昨晚那句“早食多吃点”的含义了——原来二皇子的璠阳宫压根就不属于皇宫内庭，而是在距离外院还有一段路程的御道旁边。要是屋顶够高的话，那屋檐都能给城墙上的卫兵挡雨了！而昨天马车驶入的门也只是皇宫的侧门，周围全是浣衣房，掖庭宫，奴役所。说是臭味熏天有点夸张，但是一股常年不洗澡的温臊味威力还是很强的！要说成年皇子不得居于内庭也在情理之中，可太子的寝宫就在六院之内。据小道消息称：太子和皇帝经常共用妃嫔，父子俩与众侍妾常常彻夜狂欢，莺歌燕舞喋喋不休。惹得朝堂里怨声一片。可这位不动声色就改朝换代的皇帝仿佛听不到一般，照样我行我素。
身为宫女，哪怕是杨暖心这种长宫人，依照宫规也是绝没有资格乘轿的。偏偏一大早太后派人传召说要见她。不是皇后，是太后。这让暖心有点摸不着头脑——自打进宫以来，她只顾着留心皇后，却忘了还有太后这一茬。眼睁睁看着自己孙儿受委屈不闻不问，自己刚进宫却又立刻表示关注。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根据临时研究的皇宫地图来看，从璠阳宫到尚恩殿走直线的话大约是十几里路，走曲线的话那就......所以杨暖心塞了不小的红包给太后跟前的小太监，打发他先走。自个则是在妆点完毕后按照“即兴”拟定出来的路线独自进发，这样的话就可以少走几条弯弯绕。于是，在踏进内院没多久之后，她就光荣得迷了路。
( ⊙o⊙?)
要知道，占地几十万平方米的皇宫千门万户、歌台琼楼，哪像地图上看到的那般一笔一划？杨暖心此刻才体会到什么叫神一般的决定、猪一样的策略！
先不说没用的，眼下这种情况到底该肿么办？打个电话叫人来接？还是按原路返回？耽误了时辰会不会被治个不敬太后的罪名？还有，这天杀的皇宫怎么这么大啊？这特么到底是哪啊？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啊？
杨暖心正站在原地在心里呼天抢地着，忽然闻到不远处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徐徐飘来。这个味道好熟悉啊！像是......想不起来！几番琢磨之后，她寻思着乱闯后宫禁地是个罪名，对太后不敬也是个罪名，反正是罪恶滔天了，索性过去看看，说不定只是几个宫女太监，正好可以问问路。
寻着香味七拐八拐，眼前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奇怪了！为了严防刺客，宫里不是不准种树的吗？
从树林上方望去，皇宫外墙上高高的烽火台看的并不是很清晰，也就是说树林到城墙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要不要过去看看呢？通常这么偏僻的位置住的都是连奴婢都不如的奴役，本姑娘好歹也是个官，找他们问个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看着其中一棵树上倒下来的一节树枝，杨暖心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周伯通的名句：这棵树很大，刚好可以挡住我。
......
整齐划一的小树林，深灰色的一排排树干中，有一节树枝在诡异的前后左右移动。一下举高，一下放低，深怕别人看不出来它挡着个人似的。玩了一回，杨暖心觉得自己好幼稚，于是好心的把树枝插-进泥土里，希望它来年能生根发芽。
理了理仪容，长宫人端起架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迈去——只是问路，又不是做贼，干嘛把自己弄的鬼鬼祟祟的惹人疑？走出树林后，眼前出现一座被泥墙围起来的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宅子。杨暖心突然一个激灵，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皇宫禁地？
*......*
皇宫内院，尚恩殿。
太座大人已经喝了四杯香茶，吃了三回点心，跟黄宫吟唠家常唠的嘴皮子都干了，华贵的明黄色凤袍都坐出了褶皱，依旧没听到有人报传长宫人觐见。
太后明显不高兴了。说话间脸色越来越沉。
想来也是，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在这干等区区一个奴婢近两个时辰！就算是相亲也不带这么涮人的吧？
“皇祖母。”二皇子乖巧地递上第五杯香茶。“长宫人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想必是有要事耽搁了。”
其实杨暖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还真不清楚，不过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难道他要对一直暗地里扶植他的皇祖母说：您老闲着也是闲着，多等回呗！
“哼！”太后虽然不满，可还是接过了茶杯啜了一口。“要事？他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能有什么比觐见太后更大的要事？”
“呵呵。”黄宫吟赔笑，正要开口，只见太后的贴身太监海公公快步走了进来。
“何事？”
海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虽为宦官，却颇有武将之风。平日里规行矩步为人沉稳，一般没有重要的事不会行走匆忙。
“回太后娘娘的话，二皇子妃来了。”
“她来干什么？”太后描绘精致的眉头一皱，那是相当的不耐烦！
“奴才不知。小泉子刚刚来报，说是二皇子正在来尚恩殿的路上。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派人求见。”
祖孙二人对望一眼。黄宫吟起身道：“皇祖母，孙儿切去寻一寻长宫人。”
“去吧。”
“孙儿告退。”说完对着海公公点了下头，转身向后门走去。
“小海子，把这里归置归置。吩咐下去，二皇子今日还未曾前来请安。”
“奴才遵旨。”
*......*
一座从外面看起来很简朴的宅子。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着粉色女官服的宫女来来回回溜达了不下五六遍。最终下定决心走近一看：青色的雕花木门，简单的流线莲花图案，简约却不简单。唯一彰显身份的，是大门上方挂着的一副黑底金漆牌匾，上书：伊、莲、殿！
杨暖心呆呆的站在匾额下面，继第一次见到不男不女的神医之后再一次瞠目结舌！
这是......为什么？
回想她还在银宫的时候，在半山腰的密道里误闯的房间也是这样的雕花青莲木门！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对了！香味！自己上次也是被一股同样的香味吸引。而且，“伊莲殿”这三个字本身已是极不寻常！——依照擎天国律令，除午门前朝外，皇宫内院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后的寝宫可以称为“殿”，其他妃子的寝宫一律为“宫”，就连款待外宾，举办大型庆典的地方，也只能称为“偏殿”。
隐秘的位置，不起眼的小宅，同样的青色莲花木门，王工一和黄宫吟，还有之前王工一在提到莲皇贵妃冤情时的态度！这一切，难道说？......
“唔”！
杨暖心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离原地。她没有反抗，圈着她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直到重新回到鹅卵石小径上，她才被放开。白皙的面庞被勒出了清晰指印！可见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警惕，质问，二皇子平日里斯文儒雅的气质不见，只剩下周身的防备。
“我想抄近路去尚恩殿，不小心迷了路。”简略的先解释一句，等待他继续发问。
“那里靠近皇宫西墙，而尚恩殿在内院东侧，你为何要反其道而行？”
这么粗糙的解释换了谁都听不进去。
杨暖心表情无辜又自然的答道：“我都说了，我迷了方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树林前面。因为好奇，所以就想进去看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你给拖出来了。”
黄宫吟沉默，用眼神探究着话里的可信度。
对方平静的与其对视，连呼吸都不见紊乱。
双方僵持了一回，可能是因为杨暖心表现的太坦然镇静，让黄宫吟渐渐得相信了她的说辞，以及她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事。
深邃的眸子阖了下，脑海中飞速掠过几种可能性，随即缓了缓脸上的表情，登时恢复成平日的翩翩君子。
轻轻地揉搓了几下他制造出的勒痕，黄宫吟温和得笑道：“这皇宫不比外面。你知道的，如今形势严峻！稍有行差踏错，只怕连我都无法保住你。以后不管去哪都要让让山清水秀领你去，或者随便找个下人也可以。身为我璠阳宫的长宫人，这点威风还是要有的。”说完，大掌温柔地执起她的小手。“现在，就让城哥为你领路。”
杨暖心嫣然，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双手虎口对握扶在腰间右侧，微微俯首屈膝：“有劳城哥。”
黄宫吟的手在她抽回去的那一刻紧张地虚握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是在看到对方的举动后便释然地一笑。“既如此，我们启程吧，二皇子妃等等无碍，总不好让太后久等。”
“遵命。”杨暖心乖巧的回应，默默的跟在后面，心里一阵嘀咕。二皇子妃也在？
据山青水秀的小道消息，这个二皇子妃，进宫前便已小有“名气”。她出自皇后娘娘李青橘的娘家，是李府大管家的独女。从小养在乡下，乃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代表人物，十里八乡没人不烦她。在古代，村里的姑娘二十岁都带俩娃了，她连个提亲都没有。李管家老来得女舍不得管教，只能求了李老太爷做主，把闺女接上京嫁给了李府的小帮厨。可她呢？嫌人家木讷，整日摔瓢砸碗没一天安生日子。小帮厨贫寒出生，为人又敦厚。除了忍气吞声别无他法。
一日，小帮厨又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一怒之下跑到酒馆买醉。因为酒后神智不清，再加上雪天路滑，一不小心竟被躲避不及的马车给踏死了。
于是，二皇子第一次做了寡妇。
为什么是第一次呢？因为后来李管家没辙，只能等过了三年守孝期后腆着脸再求老太爷，又把她嫁给了李府的一个中年马夫。可谁知她死性不改，嫌人家年纪大配不上她，拿着马夫攒了一辈子的辛苦钱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没两年便败坏光了家中积蓄。身无分文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马的身上，将李老爷子心爱的马匹拖上街给卖了。这下可把马夫给急坏了，三伏天正当午在摩肩擦踵的街上焦急得边找边问。本就有些年纪的人，中了暑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打那以后，这李府管家的老丫头克夫虐夫的恶名便传了开来。谁还敢娶她？没几年李管家也不行了，临走前李老太爷念其鞠躬尽瘁几十年，当着众人的面认了干孙女。因不是亲生入不得族谱，便取谐音改名李轻蓝，也算是让李管家走的瞑目了。
这下可了不得了！李老太爷的干孙女，那是什么概念？大天-朝国丈的干女儿、当朝皇后的干妹妹。以前她还只是有脾气，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放出话来非皇亲国戚不嫁。此话一出，一干皇族权贵笑掉一地大牙。
就这么一货，比二皇子大了近十岁，硬是被皇后弄进宫来赐了婚，还封了个正妃。
据说成亲当晚，二皇子妃就在璠阳宫里与众人喝的酩酊大醉，太监宫女倒了一地。当一群年轻的朝臣公子们簇拥着二皇子前来闹洞房时，只见她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口中还喊着：“干！不醉不归！”气的二皇子扭头就走，一连多日不曾露面。半月后，不知是何原因，一向粗鲁跋扈的二皇子妃突然向皇后进言，请求常住尚恩殿服侍太后代二皇子尽孝道。太后没反对，皇后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在尚恩殿旁边另寻了个冷宫修葺一番安置了。璠阳宫这才迎回了正主。
杨暖心空降璠阳宫，一来就成了长宫人，惹人注意是一定的。二皇子妃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多了这么一个人，接下来的下马威铁定够分量。还是小心为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伊莲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