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浣酒

16、周姨娘私奔

　　纵然太夫人万般不肯，可该来的躲不掉，太夫人还是高高兴兴的进了门。
　　“原来是永宁侯夫人，”太夫人看也没看坐在下首的二爷，对着永宁侯夫人笑的好似看见了亲姐妹，上前寒暄见礼，道：“许久不见，您老还是那么健朗，老远就听见您的笑声。衍之，可有与你二表姨见礼？”最后一句对着二爷说的。
　　“见了见了，”永宁侯夫人好似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摆出一副主家的样子，上前一把握住太夫人的手，带着她向主位去。太夫人被她这反客为主的行径气了个仰倒，却还是两人相携，亲亲热热的坐在了主位。
　　宋满趁此机会像永宁侯夫人见礼，侯夫人颇为大气的手一挥，宋满顺势退下。
　　“上一次见面还是会宁长公主的拾花宴，”永宁侯夫人笑的甚是慈祥，比个庙中的观音菩萨也是不差的，她握着太夫人的手，道：“算一算还在半年前，那一次妹妹亲口许诺，不日便到我家中赏花，怎么我与妹妹下了三次帖，妹妹都没有来，莫不是嫌我侯府简陋吧。”
　　“怎会呢，”太夫人想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偏没抽动，心头只恨不得把她的手砍了，脸上却笑道，“二表姐是知道我的，老了老了，身子骨又渐弱，哪里比得了姐姐，整日里玩枪弄棒的，健朗的不得了。”
　　永宁侯夫人出生武家，善武艺，将将认的几个字，却嫁了个读书人。永宁侯一直嫌她不通文墨，夫妻不和，看不惯永宁侯夫人的人无不引为笑谈。
　　“妹妹这话说的很是，”几十年过来了，永宁侯夫人早被打击的麻木了，只见她启唇一笑，竟是个毫不介意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锋利如刀。
　　“妹妹合该保养保养，”听起来一副替太夫人着急的语气，“也不若学学我，每日打打拳练练枪，抱起孙子曾孙来，也有力气不是。”
　　京中谁人不知孔家二爷年近三十还无子，太夫人上蹿下跳急得不行，这一句话，真真是戳中了太夫人的软肋。
　　太夫人面不改色，“二表姐多虑了，抱孙子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只求他将来别跟个混世魔王似得，满大京惹祸，今儿强抢个民女被告到圣上面前，明儿调戏了哪家闺秀被侯爷训斥，丢脸丢到了雁门关，那可真真是消受不起，如此孽障，还不如不生！”
　　“合该妹妹有此志向，”永宁侯夫人笑的灿烂，好似这一句孽障不是在骂她护的最紧的大孙子，自嘲道：“妹妹不愧是书香门第，看的长远想得明白。姐姐倒是个视短的，想的也简单，似我们这样的人家，生来便有爵位在身，说一句天生富贵也不为过，不上进也是个侯爷，上进也是个侯爷，何必要他苦苦去搏前程？累了苦了心疼的还不是我自个？我呀，对他们要求着实不高，每日里怎么舒心怎么来，日子过得好了不就行了。唯有一点，子嗣为重，似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有千秋家业，没个继承香火的，便也不过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有何脸面面对先人。”
　　往日太夫人最恨她言及此事，今儿太夫人就等她这一句呢，深以为然道：“往日里姐姐说这话，我只以为是在讽刺我呢，今儿我却是知道，您着实一片好心。说来拖您的福，我又给衍之纳了宋氏，这不，果然就借您的金口沾了福气。”又招手唤宋满上前，自得道，“还不快谢谢夫人，若没她的金玉良言，你如何进的我孔家大门，更别说怀了我的金孙。”
　　永宁侯夫人愣了一愣，宋满欲行礼，永宁侯夫人却回过神来，即刻拉着她，颇为真诚欢喜道：“可别，你怀了身孕，娇贵的很。”说完细细打量宋满，看她恭顺温良，就满意的笑了。
　　“早说道你是个好的，”永宁侯夫人也不搭理太夫人了，退下手上的一双玉镯要往宋满手上套，宋满带着两分不知所措看了眼太夫人，看她同意才敢任她带上去。
　　“看这肚子，得有三个月左右了吧，”永宁侯夫人拉着宋满的手不放，对着太夫人问：“肚子才将将显怀呢，你哪里得的消息，能看出来吗？可做的准。”
　　“二表姐放心，”，面对她的质疑，太夫人自信的很，回到：“黄道婆、孙太医、马医婆、紫云道长、怀仁大师，哪一个都看过了，还能有假不成。”
　　永宁侯夫人尤不肯信，将目光投向了二爷，待二爷道，“回二表姨，却是如此。”后，方大概放了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永宁侯夫人望着二爷，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道：“既如此，表姨便也不和你寒暄了，你自家去吧，记得给你祖母上一炷香，她可就等着今天呢。”
　　二爷的祖母出自怀宁常氏，和永宁侯夫人的母亲乃是双胞胎姐妹，常氏待永宁侯夫人有如亲女，且永宁侯夫人和二爷的父亲也是亲如兄妹。是以虽对孔太夫人成见甚深，每逢见面恨不得掐死她，但对留着姨母（常氏）、表哥血脉的二爷，永宁侯夫人一向是当做嫡亲子侄来疼爱的。
　　二爷起身应是，问道，“表姨今日回府吗，侄儿送您家去。”
　　永宁侯夫人对着他慈爱一笑，道：“我上山礼佛小住，一时半会是不会家去的，你不必担心，天也晚了，你速速快些，免得城门被锁，又是一顿周折。”
　　“二表姐多虑了，哪里用得着费什么周折，”太夫人颇带了几分自得插话道，“我儿堂堂户部尚书，难不成还有那不长眼的敢不开城门不成。”以为是你们这些不受皇上待见的侯府呢！
　　“于氏！”永宁侯夫人动了火气，不知是第几次想训斥她，但看着衍之还在，到底收敛了怒火，道：“衍之为官不易，你别拖累了他的名声。”
　　太夫人原想反驳，到底在永宁侯夫人愤怒的脸色下住了嘴，阴阳怪气的回了句，“劳二表姐放心。”自顾出去了。
　　宋满随着二爷同永宁侯夫人行礼告别后，跟上了太夫人，不多时便出得寺门，缓缓家去。
　　没了心事挂怀，宋满觉得归程尤其快速，不多时便进了府，遇见了前来在垂花门迎接的二夫人。
　　二夫人一贯藏不住心事，脸上似有千言万语不好诉说，宋满一看就知道府里出了事，得了太夫人同意避回了无澜阁，却不想，当宋满倚在临窗大炕上，屁股还没坐热，上茶的墨痕就来了句，“姨娘，周姨娘与人私奔了！”
　　宋满那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耳边即刻传来蒹葭兴致勃勃的问话，“你说真的，消息从哪里来！”
　　“能不真吗！”墨痕比蒹葭好不了多少，兴奋劲是压也压不住，道：“你知道厨下老孙家的吧，最是嘴上没把门！她有个表亲在看管周姨娘的那个庄子里，今儿下午探完亲刚回来，别人提起周姨娘脸色都变了，居然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肯开口。大家只以为她被太夫人悄悄收拾了呢，却不想今儿二爷出门不久，庄子就上来人，二夫人那么好性的人居然摔了茶盏，然后影影绰绰的传出消息，说是周姨娘跟人跑了。”
　　“那也不见的是私奔啊！”蒹葭听出了破绽，“也没个确切消息。”
　　“还要什么确切消息，”墨痕又是暗喜又是不屑道：“周姨娘的为人你不知道，整日里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一遇见二爷跟没了骨头似的，偏二爷不搭理她，便跟个丫鬟也能眉来眼去，出了府更别说，你说这种人在庄子上能耐得住？再者说了，她去的那个庄子，傅庄头那是一等一的能干，往年谁见过她的媳妇这个时节往府里来，还把个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忌讳如深得很，不是摆明了见不得人吗。想也知道是周姨娘出事了，不是私奔就是与人通奸，还有什么说头不成。”
　　“也是啊，”白露红了脸，蒹葭深以为然，道：“照这么说来的确很有可能。”
　　“府里都传开了，”墨痕一脸的解气，“出了这种丑事，看周姨娘还如何嚣张！”
　　“她早就嚣张不起来了，”蒹葭同仇敌忾：“都被撵到太夫人庄子上去了，早就是半个死人了。”
　　“也对。”墨痕附和，“说不得她就是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想着左右不过一死，被关到老死还不若拼一把，若赌赢了，不是就从此解脱了吗。”
　　蒹葭猛点头，这时白露插了一句话，“周姨娘如此行事，就没想过三小姐吗，若此事是真，三小姐从此该如何自处。”
　　是啊，三小姐何其无辜，墨痕和蒹葭对视一眼，脸色皆没了笑意。
　　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气氛低沉不已，宋满放了茶盏，道：“还没个准确消息，你们倒是想的长远。”
　　“没错。”白露笑道，“谁知道是不是周姨娘出了事，便是她，那也是自作孽，沉塘都是轻的，合该自个受着。只二爷在呢，哪里会由人牵扯到三小姐头上，左右不过是周姨娘病逝，多赔进去几个人罢了！”
　　“白露说的没错，”宋满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没关系，要紧的是千万管住嘴巴，知道也要装不知道！没那个能力参合就离是非远些，可别为了看别人笑话，平白把自个儿搭了进去，那可真真就是后悔莫及了！”
　　三人皆正了神色，纷纷应是。
　　“好了，”宋满挥挥手，“各自忙去吧，墨痕蒹葭，收一收你们的神色，在心里乐呵乐呵就成了，也不要表现的太幸灾乐祸了。”
　　蒹葭和墨痕对视一眼，倒是有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默契，各自恢复惯常出去了，只余个宋满在屋子里，翻开一页白露递来的书，心无旁骛的开始阅读。
　　只她还没翻过一页，耳边突然传来墨痕的惊呼，“三小姐，您干吗？”
　　宋满一惊，三小姐不是在禁足吗，如何跑了出来。白露立马护在了前头，三小姐的嘶喊声震耳欲聋，道：“你个死奴才，放开本小姐，放哦进去！”
　　“三小姐，”蒹葭拖着她不为所动，看她这个暴躁哪敢放她进屋，冲撞了姨娘如何是好，哄劝道：“您怎么来了，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您有何事，奴婢带您去找二夫人好不好。”
　　“你敢！”三小姐一声暴喝，一脚踢在蒹葭腿上，“死奴才，放开哦！”蒹葭疼的一颤，墨痕和暗香立马一把抓住她的脚，三人对视一眼就把她往外抬，三小姐见状挣扎不已，却如何都挣不脱。
　　三小姐急了，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大喝：“宋姨娘！宋姨娘！你出来！你出来！你救救哦姨娘！”
　　蒹葭吓得一抖，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恨不得捂死她，道：“三小姐说笑了，周姨娘被送到庄子里是太夫人亲自拿的主意，她自个都没喊冤，在庄子里好好呆着呢，可见是心服口服的，三小姐如今说什么救人，真真是莫名其妙，可别被人骗了！再则这种事你找一个姨娘干什么，奴婢带您去找太夫人，无论何事，她才能做主呢！”
　　说罢加快了脚步，三小姐又挣扎不休，险些逃脱，蒹葭气极，对着廊下不敢上前的小丫鬟婆子们一声大吼，“都瞎了不成！还不快上来扶住三小姐，若冲撞了三小姐，看谁能饶了你们的狗命！”
　　她这话说的是三小姐，实际指的谁不言而喻，本想着明哲保身的苏婆子，赵婆子被点破，冲上前接过了三小姐。
　　她两本是二门上的婆子，形容粗鄙空有一把子力气，是太夫人专门点到宋满院子里来伺候，不过就是防着被人冲撞。先前两人不过是怕了三小姐这个魔王，没法交代遂不敢动手，如今想来宋姨娘肚子里的可不比一个姐儿金贵，当下心里就有了决断。
　　“去上房！”蒹葭一不小心差点被三小姐咬到，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话里就带出一股狠劲：“倒要看看是谁唆使三小姐来无澜阁，这般闹腾，这是见不得姨娘好呢！”
　　这话说来就有点严重了，两个懈怠职守婆子心里有些发虚，随着蒹葭正欲出院门，却不曾想二爷和二夫人带着一行人进了院门。
　　二爷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们手上，两个婆子唬了一跳，差点把三小姐摔下来，蒹葭却面不改色，捂着三小姐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你们捂着三姐儿干什么！”二夫人显然是动了真火，一声暴喝：“反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