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乔希微

6、深夜出逃【壹】

　　那一年，红雨17岁，经历了一场未知的逃亡，但她一直搞不懂这场逃亡究竟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

　　初冬，江南小城。

　　刚下过一场雨的城里，空气格外的清新。

　　红雨用力地呼吸着，她喜欢带着些泥土香气的味道。手边的鸳鸯枕绣了快半年了，却只绣了一半，这两只鸟儿一只只有半个脑袋，一只连脑袋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拿起针线正欲补完那半个脑袋，却听见了敲门声。

　　“吱！”推门声响，红雨抬头，就看见了满脸笑容的林翩翩。

　　“怎么又闷闷不乐的呀？”林翩翩一屁股坐下，拿了块桂花糕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哪有！”红雨似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林翩翩撇撇嘴，“哪有？你看看，你都笑的比哭还难看了，还说没有！”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道：“是不是因为成亲的事儿，我哥又逼你，欺负你了？”

　　红雨的脸一瞬间僵了，“砚哥哥也没有欺负我，只是……”她叹了口气，“只是说这亲一定得成。”

　　“再过不久就是婚期了，你这鸳鸯枕头，却还绣了这么点。”林翩翩拿起绣品看了几眼，“其实你们这俩啊，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也知道”，红雨弯了弯唇角，“可是这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到时候，林老爹他们也会回来。”

　　“唉！”林翩翩叹了口气，“你想过走出去没有？“

　　红雨拿着绣品的手僵了，“逃？”

　　林翩翩点点头，“我哥刚刚出去了，你要走，现在就走吧。你们两个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红雨怔怔地看着林翩翩，一时间愣了神。

　　林翩翩点点红雨额头，“我说你这人怎么是榆木脑袋啊，你现在不走，难道等他回来继续欺负你？算了，我东西都帮你准备好了，现在就走！”

　　“走？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带你就是啦！我知道的，你不愿意跟我哥成亲嘛，我帮你就是了。”林翩翩拍拍红雨的脑袋，道。

　　“为什么帮我？”红雨确实想要离开，这林翩翩她也信得过，可是她俩关系再好，也没好道可以为了她出卖她哥的地步。

　　林翩翩不耐烦了，挥挥手，道：“我看不惯我哥老是拿话刺激你，行动上欺负你，我们都是女人，当然要互相帮忙咯。我托了贺梦奇帮你找了间屋子，很隐蔽的，好了，再见！”

　　红雨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虽说前路漫漫，但只有出了这扇门，也许就能有更广阔的人生。

　　红雨还想说一句话，却被林翩翩强拉着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腊梅稀稀散散的开了些，而山茶花早就结好了花骨朵，只等着绽放。林家的花匠正细细的护着这些草草木木，瞅见两人走过，竟也没多问什么，只是道：“小小姐，这么晚了，还上哪儿去。”

　　林翩翩脆生生地道了句“约会去！”，便急忙拉着红雨七绕八拐，从小门出了去。

　　小门外，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林翩翩口中的贺梦奇，贺家的养子，也是贺家的大公子。

　　一个是贺语真，贺梦奇的妹妹，贺家唯一的女儿，也是红雨的好友。

　　“走吧！”贺语真见着红雨，便上来拉她的手：“我等你好久了。”

　　红雨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走了，踏着微黄的天色，跟着两人凌乱的步伐。

　　林翩翩看着红雨逐渐消失的影子，和她那一步三回头的举动，红了眼睛，正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你还没走？”林翩翩愣了。

　　“就知道你会有这举动”，贺梦奇看了一眼天色，“快黑了，林砚要回来了，当她是朋友就别冲上去。”他的声音平淡，在林翩翩听来，却有神奇的力量

　　林翩翩高举着的手垂了下来，“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没事的。”

　　“那我可以常常去看她吗？”林翩翩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人。

　　贺梦奇叹了口气，轻轻拭去林翩翩脸上的泪水，“你如果想被你哥知道这件事就去看她。”

　　林翩翩飞快地摇头，“那我不去了。”

　　“我走了，我还得带她去新找的住处看看。”贺梦奇步法奇快，说话的瞬间，已不见了踪影。

　　“贺梦奇怎么还没跟上来啊！没有他带路，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新住处在哪儿！”贺语真嘟着嘴，怨道：“真是的，还非得找个晚上偷偷摸摸走，白天光明正大不也一样。”

　　“贺语真，你又在说我坏话了。”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贺语真的脸色黑了，道：“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你问红雨，我有没有说你坏话。”

　　贺梦奇笑笑，“红雨是你帮凶，问了等于没问，好了，我们走吧。”

　　“我不是故意的。”贺语真凑到贺梦奇身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什么？”贺梦奇揉揉耳朵，“我听不清楚。”

　　“我……”贺语真想了半天，道：“听不清楚就算了。”

　　“贺语真，你是不是想说你欺负我家狗狗的事情。”贺梦奇一脸戏谑。

　　贺语真眨眨眼，一脸无辜，“哪有，我可没说我把红雨出逃这件事告诉了谷廉。”

　　红雨的心突然一惊，谷廉！咕咕！她是多久没有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年，北方重镇。

　　在谷家，咕咕是红雨唯一的朋友，是红雨想要呵护的那一个人。
　　红雨禁不住唇角上扬，“咕咕他？”
　　“咕咕？”贺语真瞪大眼睛，“咕咕是谁？”
　　“就是谷廉。”红雨突然沉默了，“他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找你。”贺梦奇看了红雨一眼，“他一年前到了杭州，但他不知道你在林家。”

　　“他？”虽然记忆中的他已是模糊一片，但红雨仍非常惊喜，“他……一直在找我？”

　　贺语真重重地点头，“对！他上个月还到萧然楼问了洛萧然，花了重金问了洛萧然，然后他就和我们接上头了，还有，他让我们把你给偷出来。同时，林砚也知道他在找你。”

　　“他问了洛萧然？”红雨不自觉的重复道。

　　洛萧然，萧然楼主人，名扬天下，凡人难得一见。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不仅如此，他还掌握着许多秘密。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秘密的，但他就是有法子弄到。

　　在收到贺语真肯定的答复之后，红雨期冀地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贺语真避开了她的目光，不自在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要问贺梦奇。”

　　红雨的目标转为贺梦奇。

　　贺梦奇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贺语真一眼，道：“在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之前，我们不会带你去见谷廉。”

　　红雨有些失望，收回目光，道：“为什么？你们不是答应了？”

　　“我们没说答应了他。”贺梦奇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这次带你出去，是我的主意。”

　　红雨叹气，“为什么？”

　　“你放心吧，我们打小玩到大的，不会害你就是了。”贺语真拍拍红雨的肩膀，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而且，据我所知，谷廉找你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想念你。”贺梦奇笑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但是谷廉是个很可怕的人，不要轻信于他。”
　　红雨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懂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每个人都会变。
　　没有人会和从前一样。

　　红雨朝掌心哈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僵硬，“但我很想他。”

　　贺语真看了看红雨，又看了看贺梦奇，咬着嘴唇轻声在红雨身边耳语，“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贺语真！”

　　“到！”

　　贺梦奇眉毛拧成了一团，“你是不是一天不管闲事就闲的慌，一天不添乱就皮痒。”

　　贺语真瑟缩了一下，“不是，我是看红雨实在是可怜，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是真的可怜嘛。”她低了头，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瞧着贺梦奇的反应。

　　“是不是真爱我们管不着，我只知道，我要保证红雨绝对的安全。”

　　“恩。”贺语真咬了牙，暗想，这可真是个冷血的人物，这个冷血的人物居然还是她的老板，更是她亲亲的哥哥，她太可悲了，太悲惨了，比奴隶都不如。

　　“贺语真，别在心里骂我了，赶路才是要紧事。”贺梦奇紧绷着的脸缓了下来，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

　　“对啊，真真，我们赶紧走，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红雨拉了贺语真的手，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吧，我们先走，到了再另作打算。”

　　夜凉，月明，风清。

　　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偶尔有一两个打更的经过，其余的尽是三个人赶路时慌乱沉闷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