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英雄救美（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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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过分，大庭广众之下恃强凌弱，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
他藤田五郎，身为东京都警视厅本厅的警部补，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义正言辞地说他恃强凌弱。
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藤田五郎侧过头看去，作出如此狂妄发言的竟是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身着和服的少女。
紧锁的眉，微抿的唇，攥于胸前的双手与故作老成的语气……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小丫头，却强装硬气地做出那般狂妄的发言，惹得周围宾客们一片哗然。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穿和服参加宴会，而且还妨碍警部补办公……”
“是哪家大小姐这么不懂事？总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平民吧？！”
——啊这……似乎也没毛病？
只不过，她是森鸥外开后门“名正言顺”带进来的平民……但在这种场合下，她当然不可能报出救命恩人的名字。
听着周围的纷纷议论，她在心底摊了摊手。
几分钟前她还想着绝对不要去招惹对方，此刻却主动站了出来。
因为她发现，那个被藤田五郎逼问的少女，身上穿着属于现代的学生制服。
她和自己一样，也来自未来。
对现在的宇佐咲树来说，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行动的理由了。
她知道自己并无余力插手，也明白冲动行事并不可取，但她还是行动了，暂时停下了审时度势……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现在不站出来的话，之后绝对会为此而后悔。
——大不了有难同当。
——要怀疑，就连她也一起怀疑吧！
“哦？恃强凌弱？还真是有趣的说辞……”藤田五郎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毫无笑意，他冷声道，“那么，你又是什么人？这个小丫头的同伴么。”
“……对，她就是和我一起来的。”
回忆着森鸥外在鹿鸣馆门口对警卫展露的笑容，她也试着那样子扬起嘴角笑了笑。
菱田春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恍惚间，他觉得少女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熟悉。
望着少女脸上那抹完全抓住了神韵的笑，连他都忍不住想要怀疑，森鸥外是不是真有一个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表妹。
“唉？不、不是的…！我是和查理先生一起来的，和这位小姐无关！”
绫月芽衣怔怔地注视着突然闯入的少女，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困惑。虽然她很感激对方的出手相助，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呵。不论是否有关，你们两个都很可疑。”
“那个……警察先生，总之，可以请您先放开她再说话吗？”宛如没有听到藤田五郎的断言，宇佐咲树只是皱着眉，极其唐突地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不可以。”藤田五郎周围的温度忽然又下降了不少。
他用审视犯人的冰冷目光扫过两位少女，再度开口：“说来，近日听闻在横滨居留地附近似乎出现了偷运吸烟用阿片的外国人……”
……外国人？
她们又不是外国人，对她们说这些做什么？
你说这个谁懂啊？
宇佐咲树与绫月芽衣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读到了浓浓的疑惑与茫然。
——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藤田五郎的话却还没有结束，他皱眉凝视着两位满脸懵的少女，缓缓道：“想必多半应是，有日本人在背地里帮忙牵线搭桥——”
他意味深长地止住了话头，转而凝神观察起面前的两位少女，不打算错过她们举手投足间的任何神态与动作。
牵线搭桥？偷运阿片？他这是……
——怀疑她们是鸦片走私贩的帮凶？！
在明白过来对方所言何意的瞬间，宇佐咲树的眼中染上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自然没有逃过藤田的双眼，然而不等藤田发话，就有一道爽朗到有些不合时宜的男声掺和了进来——
“哦呀，这可真是稀奇。那个以‘鬼之警部补’称号而闻名的藤田五郎殿下，竟然在宴会上有了女性同伴，而且还相谈甚欢……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呢。”
是宇佐咲树所熟悉的温和又不失强势的声音，来者正是带她进入鹿鸣馆的森鸥外。
并不知道两人相识，面对森鸥外的突然介入，藤田五郎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有何用意，不由得皱起了眉。
仿佛没有察觉藤田的不悦，森鸥外微笑着看向绫月芽衣：“想必这位小姐就是藤田警部补的舞伴吧？”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藤田五郎冷冷否定。
“哦呀，是我弄错了吗。但警部补刚刚看上去，像是非常热情地在对她倾诉着爱意……”
森鸥外露出一副意外与疑惑兼具的表情，不似作假，但联想到之前他那扯谎也面不改色的本领……这应该也全是演技？真不愧是鸥外先生，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什……！”而藤田五郎闻言，顿时瞠目结舌，急忙松开了绫月芽衣的手腕，“开什么玩笑，这纯粹只是在执行公务而已。”
“唉？这可不太妥当啊。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姐，比起执行公务，更应该先邀请她去跳舞才对。”
森鸥外将视线停留在绫月芽衣身上，受到他笑容的鼓舞，少女也试图回给他一个真挚的微笑，但可惜，由于方才所受的惊吓，僵硬的面部无法好好给出笑容来。
“你说跳舞？……哼！还真是够风雅啊，森陆军一等军医殿下。”藤田五郎双手环胸，语含讽刺。
“哈哈，毕竟，风雅的宴会才正是外务卿所期望的啊。”
森鸥外转而隐去了笑容，沉声道：“至少，宴会上并不推崇……大庭广众之下，要将柔弱女性强行带走的野蛮行径。”
像是意图征求周围同意一般，森鸥外轻轻张开了双臂。宾客们早就停下舞蹈与交谈，将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而由于他的这个举动，四周窃窃私语的音量更是逐渐增大。
意识到事情即将往麻烦的方向发展，藤田五郎不禁咂了下嘴。
就在这时，一个警员急急穿过人群，跑过来向他报告：“藤田警部补！皇太子殿下说想要在庭院散散步。”
“什么？”藤田五郎狠狠皱起了眉。
“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吧，藤田警部补。时间可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浪费掉啊。”
森鸥外说着，将手搭在了绫月芽衣的肩上，动作轻柔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不用担心，监视她的工作交给我就好了。”
藤田五郎的态度依旧强硬：“我没有理由要假借陆军省之人的手。”
“话可不能这么说。”森鸥外不赞许地摇了摇头，“对于没有招待状就潜入了宴会的可疑人士，身为陆军省的一员，我可无法对此置之不理——不能否认掉她是间谍的可能性啊。”
嗯？没有招待状就潜入了宴会的可疑人士……这可不就是她吗？宇佐咲树在心底默默认领。
“……”藤田五郎沉默着，似乎是在掂量对方话语的可信度。
“况且，方才我的表妹给你添了些许麻烦，这也算是我为此所做的补偿吧……”
森鸥外面露歉意地补充道，悄悄向宇佐咲树使了个眼色。立刻领悟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深意，少女机灵地配合起来。
“真是非常抱歉，藤田警部补先生。我只是觉得，将女性强行带走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野…啊不，我是说，实在是有些失礼，所以就忍不住……刚刚是我太冲动了，还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收敛起先前狂妄的气焰，宇佐咲树表现出万分内疚的模样，“诚意十足”地道了歉。
虽然有眼力之人都能看出她并无半分歉意，但无奈少女道歉的语气实在是表演得太过诚恳，让别人于情于理，都无法再责备她半句。
“……”藤田五郎眉头紧锁，没有答话。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由我来全权负责……这样便没有不妥之处了吧。”森鸥外继续加码，依旧是那样温和的声线，却隐隐有着不容分说的强硬。
藤田五郎又沉默了片刻，随后，他那冷峻的目光扫过宇佐咲树，停在了绫月芽衣的身上。
“——小丫头。”
“…是！”绫月芽衣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慌忙应声。
“要是敢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就立刻把你送进拘留所去。”瞥了眼因为他的威胁而倒吸一口冷气的少女，藤田五郎终于带着他的部下离开了。
“呀咧呀咧，警部补殿下还真是凶悍啊。”森鸥外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叹息着耸了耸肩。
“……终于走了。”宇佐咲树抚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多亏了鸥外先生的搭救。
现在，烦人的家伙走了，想必可以好好和眼前的这位少女聊一聊了吧。这样想着，宇佐咲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
突然落入错位的时间点，人生地不熟而又举目无亲，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无处诉说不安与惶恐……无论再怎样乐观坚强，这些负面情绪都并不是轻易就能消抹的。
因此，宇佐咲树想要接近、想要帮助绫月芽衣的理由，自然是无庸赘述。
见可怕的警部补先生终于离去，绫月芽衣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她瞧了瞧宇佐咲树，又看了看森鸥外，有些迟疑不定。
正犹豫间，却没料到眼前的青年率先开了口：“刚刚将你拦下真是不好意思，现在的话，就算离开也没有大碍了哦。”
——诶？离开……？
绫月芽衣和宇佐咲树皆是一怔，没能立刻明白森鸥外的所言之意。
面对头顶几乎快具现出大大问号的两位少女，森鸥外温和地笑笑，进一步解释：“是有人带你过来的不是么？那就快点和那个人一起回家吧。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事情可能还会变得麻烦起来呢。”
“但、但是……”
——这个人刚刚不是说，要负责监视她吗？
能立刻获得解放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此轻易就放她离开，事情进展得太过一帆风顺，反而令她踌躇不安起来。
“鸥外先生，之前不是……”
——说要代替那个藤田，负责监视她吗？
感觉后半句话说出口会很失礼，宇佐咲树便又开始纠结起了措辞。
察觉到了宇佐咲树心中的深深不解，森鸥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似是让她不用担心。
接着，看向眼底闪烁着不安的绫月芽衣，爽朗笑道：“哈哈，舍不得离开吗？但要是再继续这么磨磨蹭蹭下去，那位可怕的警察先生说不定又要回来了。”
“咿！”那可就完蛋了！
绫月芽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再、再见！”
少女打完了招呼就急忙转身，迈开步子一溜烟便跑得没了踪影，宛如一只受到惊吓而慌张逃离的小动物，很是惹人怜爱。
看来，刚才那位可怕的藤田警部补，真的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
——跑走了……
宇佐咲树挽留的话尚未说出口，绫月芽衣就已经飞快地融入了人群之中，令她再无法辨清对方的背影。最终，宇佐咲树只能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她垂下眼，不再言语。
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狂妄自大——简直就像是一只因为被遗弃而难过得垂下了耳朵的可怜兔子。
“唉……”望着宇佐咲树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森鸥外只得无奈地叹气，拍了拍她的发顶。
“能遇上年纪相仿的女孩想必很难得吧……虽然理解你想和那孩子多多交谈的心情，但这种情况下，让她快些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能明白的吧，我亲爱的表妹。”
惊讶于对方的动作，宇佐咲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森鸥外的言外之意。
确实，如果让少女继续留在这里，万一那个藤田警部补又折回，难保他不会再兴起将人带去审讯室的念头。
况且，对于藤田五郎提的那些问题，少女根本一个也无法回答——而个中原因，宇佐咲树自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让对方继续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更何况，对方似乎正急于寻找那个叫做“查理”的同行者。而不论自己有多么想和对方促膝长谈，这都不是她可以耽误别人的理由……
——看来是想通了呢。
暗自观察着宇佐咲树的表情，发现她终于不再沉着一张脸，森鸥外笑着松了口气：“没关系的，咲树。若是有缘，你们自然会再次相见。”
“嗯……谢谢你，鸥外先生。”
宇佐咲树回望着对方，也随之露出了笑容。
——果然……鸥外先生是个大好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英雄救美（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