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羽绘庭

2、艳诗

　　那，就是赵匡胤。
　　是，我想都不用想，那是一种征服者的姿态，一种把世间万物都踩在脚下的姿态，一种我永远不可能模仿，更不可能拥有的姿态。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跪地施礼：“参见皇上。”我低头的时候，看见我那及腰的长发在月光里发出明亮的荧光，有几丝甚至滑落到胸前，反着的月光刺痛了我的眼。
　　“恩。”他只用一声鼻音作为回应，威武地一旋身便座在了我的诗案前。那是这个小楼里，唯一可以坐的地方。

　　他坐下后，顺手抄起我是诗稿来念。完后深深叹了口气：“‘别是一番滋味’？李煜啊，李煜，朕可不是让你来当和尚的！”
　　“皇上恕罪。”我低着头回答。不是我不敢抬头，是我根本不想看他，尤其是在这样清幽的月光里。
　　“那为何还在写这些东西？朕听说你把朕送的几个美女都打发走了，她们不好吗？”赵匡胤追问。
　　“不，是我愿意写的。”我在他面前没有谦称，我就是我。
　　“其实……”他沉吟着，语调十分深沉，速度也异常的慢，“……朕有时，也喜欢写一些东西……”说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诗稿，抬起眼来看我。那种深邃的眸子让我想起了狼，一头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狼。
　　听到话里的内容，我不禁有些诧异。顿了一顿，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来让这对话继续。
　　显然，他并不关心我的反应，只是兀自地说着：“……不过，比起词，朕更喜欢写诗。”说着，他一手摊开一张燕子笺，用和田玉镇纸展平，拿起一支狼毫蘸饱了墨汁，抖手便在纸上留下笔迹。
　　片刻之后，他写完了。把笔“啪”地一声拍到砚边，伸手把写好的诗稿递给我时，脸上来挂着一种别有用心的笑。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双手接过赵匡胤的诗稿，我低头读了起来，他写的是一首七绝。只见：
　　“日暮东风轻抚月，
　　长驱策马高扬鞭。
　　但使玉门逢恩露，
　　云翻雨覆春醉雪。”
　　我顿时气结，垂下眼帘，把诗稿随手扔到了地上。
　　赵匡胤并没有生气，他只是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不好吗？”
　　“不……”我下意识地后退，我不喜欢有人靠我太近。
　　“既如此……”我不得不再往后退，却发现后背已经贴着窗棂了。“皇上为何写这样的艳诗来消遣我？”
　　“难道……你……”他没有往下说，只是动作极其流畅地伸手去抚我脸上的血珠。
　　这一动作引起我的一阵颤抖，我伸手推开了他伸上来的手。又极快地转过身去，对他道：“皇上，您该回去休息了。”
　　“……李煜，这样对你没好处的。”退后了几步，说出这话时，又恢复了刚来是的那个威严的征服者的姿态。
　　我对他一躬身：“李煜恭送皇上！”我的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极其欢快。
　　赵匡胤走到门口，却又转回身来，以一种几乎可以冒出火来的目光看着我，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来。终于，他极愤恨地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而去。
　　他走了。小楼又恢复到它原本的清冷寂寞中。月色如水一般地在房内的地面上荡漾。
　　我弯腰拾起刚才被我扔在地上的那首艳诗，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地把它凑近烛火。伴着袅袅的淡蓝轻烟，那些淫靡的语句在烈焰的吞噬下，顷刻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什么时候，我开始这样的麻木？仅仅是因为寄人篱下？仅仅是因为国破家亡？如果这还是南唐，如果我还是皇帝，如果我还是那万万人之上，又怎么回忍受这样的耻辱！但我知道，我无比清楚，那些曾经的尊贵与奢华，辉煌与荣耀都离我而去，我回不去了，再也会不去了。
　　晶莹的泪珠自眼眶静静流下，在月的亲吻下犹如一颗华美的银粒，缓缓侵入新鲜的伤口中，毫不留情。
　　也许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减轻我心中的痛苦。我和衣躺在精致的雕花木床，感受着丝绸的冰凉触感。
　　我知道，窗外，开始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有好几天不能更新,见谅哈见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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