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竹西有难 ...
-
我跪在母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着母亲的决定。
就在我的腿快失去知觉时,母亲才说道:“若是如此,的确可以省去不少事。只是你可有十分把握?”
我一听母亲居然没有震怒,反而同意了我的提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回想起羽闲平日里对我的态度,又顿时泄了气,说道:“莫说十分,便是半分也没有。”
母亲看了我一眼,说道:“先起来吧。若是能像你你说的那样自然最好,若是不行,便仍按照原先的计划。总而言之,这祝家二小姐我们熙王府是娶定了。”
我闻言忙站起来,略微活动活动双腿,小声地问道:“您……您为何不反对?”
母亲轻微地皱了下眉头,说道:“当初谎报你是个男婴时,我就知道这是个弥天大谎,涉事的一干人都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不论你还是我。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何况,你说的方法的确比和离的计划好得多。本来就已经是离经叛道,再加一条又何妨。”说完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我说道:“既然母亲同意,那孩儿在加冠日那天一定好好表现。”
母亲点点头,示意我先回去。
我一回到闲闲馆,眠花就过来一边帮我更衣一边小声问道:“如何?”
我点点头,说道:“母亲同意了。”
眠花“嗯”了一声便默然无语。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男子装束,虽不能说是英气逼人,但也称得上是俊秀无俦。
我有生之年,可能穿一次女装?我盯着镜中愁眉紧锁的自己暗暗想道。
眠花突然说道:“今日午后倒是收到了一封请帖。”
我问道:“可知是谁?”
眠花摇头,一边把请帖递给我。
我接过请帖,只见帖上写着“成师吾弟亲启”,我心下疑惑,看这语气竟是我的哪位哥哥呢。我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兄长不才,戍边数年,今返京师,特广延宾客,以作见面之礼。务请亲临,不甚感激。祝夷敬上。”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说明了时间和地点。原来是祝太师长子祝夷发来的请帖。
祝夷虽比我大几岁,可照礼他该称我为“殿下”,现如今他竟大大咧咧地叫我“弟弟”,自称“兄长”,当真是好笑。
我摇摇头,对这份请帖不置可否。
这时竹西却突然莽撞地进来,把我唬了一跳。我埋怨道:“你这又是作甚?”
竹西苦着脸说道:“这下我可是真摊上事了,你千万要帮兄弟一把。”
我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哪回你不是这样说的,这回又是什么?是欠了哪里的酒钱还是惹了哪处的风流债?”
竹西说道:“这一回,跟以往那几回都不同。这一回——事情恐怕要大得多。”
我急道:“说了半日也不见你说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昨日你跟羽闲的事可还没清呢。”
竹西听见“羽闲”二字,忙问道:“昨日她可生气了?我听小石子说可不太妙。”
“她哪能不气。你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晒了半日的大太阳,最后等到的还只是你的一个随从,换了我也是要动怒的。”
竹西上来拉我的袖子,说道:“她那儿恐怕还要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一时也顾不上她了,成师,我急需一些银子。”
我看着他,挑眉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上回的钱可还没清呢,这回又要多少?”
竹西吞吞吐吐地说:“五十两。”
我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这么许多?你究竟闯了什么祸事?”
竹西嗫嚅道:“这个——现在却还不能告诉你。”
我板起脸,说道:“那我可不能平白把钱给你。谁知道你拿去做甚么勾当。”
竹西急得跳起脚来,说道:“成师,兄弟一场,我是真遇上难事了。你信我一次,我绝不拿你的银子去为非作歹!”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想以前倒是从未见过竹西急成这样,许是真碰上了难题,但他不肯告知实情,我又怎能放心借钱与他,何况这钱数目可不算小。
于是我说道:“你既把我当作兄弟,便告诉我实话,我自会帮你。”
竹西见我手头紧得很,竟也不顾眠花还在场,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说道:“成师,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没脸说,也不便说。你看——我都给你跪下了,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
我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忙示意眠花出去。眠花脸上也是难掩的惊讶之色,但她马上低下头出去了,顺带带上了门。
我见眠花已经出去,忙扶竹西起来,正打算说什么,却见他眼中水雾一片,人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只是拉住我的衣袖,说道:“成师,你可要帮帮我。”
我心下一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帮你就是,只是这一笔钱实在不是小数目,若是父亲母亲盘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我只好把我私底下攒下的那些钱和一些值钱的物什交与你,也不知够不够数。
竹西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说道:“多谢成师了。”
我从藏钱的匣子中把整钱拿出,又选了几样看似不起眼的饰品,包成一包,交与竹西,说道:“呐,这些可算是倾尽我所有了,你再要,可就没有了。”
竹西打开包一看,里面的整银约有二十几两,那几件饰品也可抵当十余之数。竹西又照原样包上,对我千恩万谢的,又说:“来日我杜竹西一定报答今日之恩。”
我见他这样点头哈腰的样子,心想名满京城的“薄幸杜郎”何曾这样狼狈过,虽然这“名”多是污名,但凭着竹西父亲的侍郎之职,他自己的不世才情,勉强也算上我和燕北的撑腰,他在风月场还算是吃得开的。而今竟然这副模样,见了倒也令人唏嘘。
也算是花钱买个教训吧,我心道。我拍拍竹西的肩膀,说道:“你都说了兄弟一场,我又怎么会计较你的报答。只是,以后可不要再闯祸了。因为你,我可又要节衣缩食几个月了。”
竹西连连道是,又说道:“成师,我可要先走了,过几日我定还你这些钱。”
我说道:“你先去吧。这钱也不急,毕竟需要我开销的地方不多。”
竹西点点头,正要出门,我突然想起祝夷的邀请,说道:“且慢,竹西,你可有收到祝夷的请帖,邀我们今晚在释繁茶楼一见?”
“祝夷?哪个祝夷?我不曾收到过什么请帖。”
既然说是“广延宾客”,怎么会少了竹西,我心中更添疑惑。
竹西见我不说话,问道:“怎么?”
我摇摇头说:“无事。你先去忙吧。”
竹西看了看我,终是忙忙地去了。
这个请帖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不过去赴宴又何妨,顺道可以看看这个释繁茶楼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心中打定了主意,我叫眠花道:“今儿晚上我要去释繁茶楼一趟,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你说与母亲一声。”
眠花问道:“现在就要去吗?是只叫就月跟着还是多叫几个人去?我听说昨日慎郡王在鸣鸾阁里把宾客都给赶了出去,小爷你昨晚就在那儿……”
我摇摇头,说道:“昨晚的事没什么,只是慎郡王为了那个韩新一时冲动罢了。还是只叫就月跟着,现在就去备下马车吧,过不多会儿我就走。”
眠花应了刚要出去,我叫住她,问道:“眠花姐姐,天热得很,你怎么不把领子放下来。”说着我走至眠花身边,想帮她把领子放下来。
眠花说了声“不要”,伸出手就想来拦我,却已经来不及。我看到她脖子上一个个的红印,不由得傻了眼,这就是我昨晚对她做的“好事”么。
“还挺好看的。”我看着她脂白的脖子上一粒粒粉红色的印记,像极了星星点点的花蕾,呆呆地说。
眠花脸上是欲说还羞的神态,她瞪了我一眼,虽是警告意味,却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被她这一瞪,我心里却一点要恼怒的意味都没有,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化了。我心中软成一片,同时也暗暗惊诧我以前怎么从不知女孩子会像《聊斋》中的狐仙那般惑人呢。
我傻傻地站着,想起了昨晚与眠花亲近时她身上的幽香,不由又是一阵心驰神往。眠花趁我愣神时,早已重新翻起了衣领,把我推开,说道:“眠花这就下去吩咐就月。”说着强作镇定地出去了。
我有些怅然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眠花早已不见,我的灵台清明了不少。我在心中痛骂自己越来越龌龊不堪了,不仅对羽闲动了心思,还这般调戏眠花,实在是不该。想到这儿,我狠狠心,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这下耳光着实打得不轻,我下意识地叫出声来,但我生怕被眠花听见,又很快捂住嘴巴。
我走到铜镜面前,凑过去仔细察看右边脸颊,只见右脸微微肿起,还有些红胀。我心想我这又是在发什么狂。胡乱涂了点粉遮掩住红肿,我忙掩着脸匆匆出门了。
到了释繁茶楼,我刚进了内里,就惊叹这茶楼果真称得上是人满为患。还没来得及细看茶楼的布置,就有一个穿着干净体面的小厮过来,问道:“公子可有订位子?”
我对他微笑致意,说道:“是祝夷祝公子请我来的。”
小厮笑道:“原来如此。祝公子早已订下了座位,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一口气走到三楼。小厮将我带到三楼走廊尽头的雅间前,推开门,说道:“祝公子还未到,请公子稍待片刻。”
我看这间雅间虽然清雅,但却狭小,仅有四个座位,两两相对。
我问小厮:“你可知祝公子请了多少人前来?”
小厮答道:“祝公子只说要订一间小的清静些的雅间,其余的并未多说。”
我点点头。
小厮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若是无事,我先退下了。稍后会有茶博士前来。”
我“嗯”了一声,进了雅间。小厮帮我关上门,径自离去了。
我心里只觉得奇怪,祝夷分明说是广延宾客,何以只订下这个小雅间。我一时也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干脆先打量起室内的装饰来。
只见三面都是白墙,只有中间的几案与四把椅子透着些古色古香。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副字,看书法却也寻常得很。我低声读上面写的字:“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猎浅易。所庇者屋,屋精极;所著者衣,衣精极;所饱着饮食,食与酒皆精极之。”这是《茶经》中的话,挂在这茶楼中倒也不稀奇。
陆鸿渐的《茶经》我也只读过一次,读时只是草草看过罢了。这回在这儿见到了这几句,竟觉得有几分意味,正待再读几遍,却有人推门而入。
我忙向外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男子,他的眉眼与羽间羽闲两姐妹有些相似,只是脸上分明的棱角让他更多了几分硬朗。我心忖这该便是祝夷了。他在请帖上说“戍边数年”,果然有一股英雄之气。
我向他笑道:“可是祝夷兄?”
他踏着大步进来,在我对面坐下,抱拳说道:“正是在下,劳殿下久等了。”
我挑眉,心想此人为何前倨后恭,于是试探道:“祝兄无需这般客气,只像请贴上一般以兄弟相称即可。”
祝夷笑道:“那个请帖却不是在下写的,想必殿下已经知道,在下的小妹十分顽皮……还请殿下见谅。”
原来是羽闲写的,“可那字迹苍劲有力,并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在下的小妹惯会模仿他人的字迹,而且我们从小一起习字,她仿照我的字体写几个字简直信手拈来。更何况,在下是万万不敢冒犯殿下的,实在是小妹玩心起来,拦也拦不住。小妹年幼顽皮,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小妹。”
我见他说得有情有理,忙说道:“祝兄说哪里的话。而今我与祝家二位小姐一同在上书房进学,有同学之谊,只是小小玩笑,我怎么会在意。只是不知道祝兄邀我前来,不知何事?”
祝夷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诶?殿下你看你身后。”
我见祝夷神色惊慌,忙转过头去察看。可后面什么异常都没有,我正在疑惑,却听得“咔嚓”一声,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
我扭头看去,果然是祝夷扭折了我的手臂。我忍着痛问道:“你……你这是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