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相思引》仐生

26、陌上相思引26

　　出了地牢，疏月瞳才重重的吐了口气，如果刚刚她来晚了一步······她发现她不敢相信那样的话，后果会是怎样的。
　　不能再拖了！她必须要想法子早点救出他们。
　　独孤泠！
　　她想，她从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
　　晚风一吹，疏月瞳清醒了些。
　　再想想独孤诺之前的话，无一不是暗示她去找他。当初也是他才让她知道了相曲的下落。她脑海里蓦的出现了他高深莫测的笑，或许她可以利用他。
　　在思索间，疏月瞳已经来到了独孤诺的屋子。
　　“月想听故事吗？”独孤诺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认真的看着她。
　　疏月瞳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不大适应他这般正经的模样。
　　“呵······”独孤诺轻笑了声。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彼时，他正年少。
　　自他懂事来，他就知道，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爱的那个女人并非是他的母亲。但那时他们的生活还是平静的。直到那个素衣女子的到来······
　　那天，他们正在吃午饭。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看到冷漠的父亲开心得失了态。
　　她说：“泠，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跟着你，一辈子跟着你。”
　　“疏月岑负了我，你帮我杀了他们两个。”
　　然后就发生了八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日，阳光正好。
　　素衣女子和独孤泠站在厅前，冷笑的看着面前两个让她恨极的人。
　　疏月岑见状，只是叹了口气。身旁的女子用手轻轻的抚平了他蹙起的眉，温婉淡然道：“夫君，欠莫姑娘的，我们一起还。”
　　闻言，莫素心哼了一下：“还？你们拿什么还？疏月岑，洛子馨，你们欠我的怎么也还不清。“
　　“素心，我知负你是我不对，可我不后悔。今日我们夫妇随你处置。只是我希望今天之后，你能放下心结，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疏月岑脸上满是对妹妹般的关切。
　　“够了，你总是把自己装成一个好人，这样不累吗？遣散了下人又如何，藏起了女儿又怎样，你以为只要你死了就可以平息我的怒气么？不，不会的！”莫素心尖叫起来。她一把抓住独孤泠的衣袍，“泠，杀了他，杀了他们。我要他们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在一起。”
　　青衣男子看了看莫素心癫狂的样子，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不知是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
　　她，爱的始终是那个人而非他。
　　······
　　那场大火异常的猛烈，像是在哀歌，又像是嘲笑。
　　爱而不得终是伤。
　　后来，就连独孤泠也不得不佩服疏月岑思想的缜密，他查过许久，仍不知道那些仆人和他女儿的下落。莫素心履行了承诺待在他身边，可是那日渐消瘦的女子让他明白自己得到的不过是一副躯壳，她还是不爱他，不爱他。
　　他的结发妻子死的时候他都不曾感到一点点的悲伤，而如今，却被这个认知痛的几乎窒息。
　　后来，他找到了那人的女儿，并将她带了回去。也是那时，他心心念念的女子重新有了活下去的想法。
　　“将他的女儿玩弄在鼓掌之间不也是件有趣的事么？”女子轻笑，“疏月岑，我要让你即使是死了也不会得到安宁。”
　　原来仇恨真的可以教人活着。
　　他欣慰。而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他了。他知他愧疚了他们娘两，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想要，他就会尽量的满足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诸多忍耐的孩子已经对他有了杀意。
　　独孤诺借着和女人滥交这个幌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实力，游历三年归来的他羽翼已经丰满，只待时机。
　　“月，若你助我毁了独孤泠，我就助你救走陌上奚和琉璃染如何？”独孤诺的表情在烛火的掩映下越发的狰狞。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疏月瞳冷笑，“上一辈的事早该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疏月瞳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
　　她不知道原来当年的事竟然是这样的。
　　难怪她当初偶然遇到以前的仆人时，他们说是父亲提前让他们走的；也难怪，他会把自己送到陌上家。
　　她的父亲早已做好了万全的思量。
　　只是，父亲你何其忍心，忍心女儿独自一人在这世间游荡再也找不到家的方向。
　　疏月瞳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当初想要报仇的渴望。不论对或不对，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傻，若是听进了陌上叔叔劝她好好生活的话，如今不该是这个局面。
　　不会负了父亲的期望，不会害得昔日的好友陌路，不会让最爱的人无端为她折尽了所有的骄傲。
　　她现在只想救出那两人而已。
　　莫名的疲倦，原来，她是想回家了。
　　原来，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只是，她还能回去吗？
　　苦笑。

　　第二日夜晚，疏月瞳被招去了独孤泠住处。
　　“月，你可知我等了你一天你的解释？昨晚牢里的事。”独孤泠懒懒的躺在摇椅上，神色疲倦。疏月瞳这时才发现，他的鬓间已经多了几缕白发。
　　未等疏月瞳回答，独孤泠又接着说：“相思传说果然是不可信的。我弹了，她还是没有感动。也是，我爱了她这么多年她都不曾，这小小的乐曲又有什么用呢？“独孤泠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你的父亲因为你娘而负了她，即使在死的时候也没有改口，而我为了她负了我的夫人，我也不曾后悔。只是，我现在老了，爱不动了。”
　　独孤泠的目光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像是看见了谁，笑道：“下一世，我一定要先遇见你，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不要怕，我再也不会负你了。”
　　“我倒是希望娘亲永远也不要遇到你！”独孤诺破门而入，脸上杀气惊人。
　　“呵，那样也好，也好。”独孤泠苍凉的笑了笑。
　　外面火光惊天，一片混乱。
　　疏月瞳趁独孤诺的注意力尚在独孤泠身上，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越过几道重门，疏月瞳来到了地牢，只见石门大开，只余了琉璃染一人躺在地上，而不见陌上奚。
　　“奚呢？”解开琉璃染的穴道，疏月瞳摇着她的肩膀问，手已经颤抖得不能自已。
　　莫非独孤诺比他早了一步？
　　“他刚刚被以前夺琴的那人带走了，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琉璃染哭着跪在地上，“是我没用，我没用。”
　　外面进来了两个人，疏月瞳正欲出手，却见那两人忽的跪下：“琉璃小姐，疏月小姐，属下来迟。”
　　“照顾好琉璃！”疏月瞳跑了出去。
　　看着女子越来越小的背影，琉璃染在心中默默祈祷。
　　奚，求你不要有事。
　　······
　　疏月瞳是在练武场看到了陌上奚，那个往日温润如玉，事情思量妥当的人此刻正斜坐在树下，清醒却虚弱。
　　疏月瞳安心的呼了口气。
　　“确定他还活着了吗？”疏朗嘲笑的看着她，眼眸里寒冰一片。
　　“疏朗，我要带他走。”疏月瞳有些感伤，不知何时，这个朋友已经变了。
　　或许他没变，是她变了。
　　她不再是归属烟满楼的杀手，而是想要和他回家的女子。
　　“你若赢了。”疏朗将大刀对向面前的女子，“他就随你。”
　　疏月瞳犹豫了下，甩出了鞭子。在尘土飞扬间，他听见她轻声说好。
　　鞭子与大刀相碰，激起了千层沙。陌上奚的情况已由不得她拖，疏月瞳只得尽出杀招，争取速战速决。
　　鞭子趁隙甩向了疏朗的胸口，有什么东西自他怀中落了出来，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疏朗猛的丢开了手中的大刀，将那断物拾了起来，捧在怀中，眼里血红一片。
　　疏月瞳只顾着陌上奚，根本没瞧见她方才打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见他弃兵器，只道是他不打了。
　　她搀着陌上奚从他身边走过。
　　听见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疏朗忽的起身问道：“他，在你心中究竟占着什么样的份量？”竟让她再也看不见别人对她的感情。
　　“疏朗，他是我的命。”
　　风中传来了她坚定的回答。
　　疏朗只是苦笑，越发握紧了怀中的东西。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命呢。”他的低喃消失在了空气中，无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