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二》亓墨玥

7、六

　　韩诣琦只觉得头痛：“你为什么非要去外国？留在中国不是很好吗？”
　　“你懂什么！”韩沐阳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些男人是不会明白的，你们可以为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奋斗，而我作为一个女人却要早早嫁人。二十岁嫁人，爸爸会给我办一场非常豪华的婚礼，接着把我送到别人家去。普通人家爸爸肯定是看不上的，进了大家的门我就是个小媳妇，上面有公公婆婆，下面有丈夫的弟妹，天天看人脸色，不再上学，生孩子，养孩子，天天为一些琐碎无聊的事情而烦恼，勾心斗角，一辈子最美好的十年就这样过去，一转眼就是三十岁的女人了。”
　　韩诣琦看着妹妹，嘴张了半天也没合上。韩沐阳继续道：“哥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让我丢下书本和好玩的东西每天守着一大家子人无聊度日就是等于把我关起来，我是看过红楼梦的，要像那样子生活，我宁愿去死。女人是需要用知识和才干来包装自己的，我不需要先例，也不需要所谓的礼数要求，我要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好吧沐阳，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了解外国吗？不说这些，你会说法语吗？”
　　“我看过很多介绍外国的书，对西方国家的时局和风俗都有过很多了解，而且我专门学习了法语，法国的学校教学很好，人们思想也开放，敢于创造——你想的这些问题我很早就想过了。”
　　韩诣琦想不到平时疯疯闹闹的妹妹也有正经的一面，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韩沐阳继续：“我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因为怕你和爸爸不同意，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说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往往是去补习法语课，这是先斩后奏的方法，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至于去留学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管怎样你给爸爸说说，大家总得一起商量，还有大哥的意见也要听听……”
　　“你是笨蛋吗？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韩沐阳打断他，不客气的看着他：“我就是想让你赞同，爸爸反对的时候你吱两声，这你不明白吗？爸爸是老古板，说动他不容易，光我说的话他就会以为是女孩子家瞎折腾，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你就不同了，现在家里的大梁你挑了一半那。”
　　“好好，你先让我想一想。”
　　韩沐阳走后，韩诣琦立刻给大哥打电话，毕竟大哥处事的经验和对外国人的了解都在他之上，大哥的性格沉稳，小时经历过自己从没机会经历的事情，于是总能做出更全面的判断。
　　“喂，你好。”听到韩诣麟静如深湖的声音，韩诣琦的心瞬间平静了几分：“哥，刚才沐阳说要去法国留学，你看这怎么办？”
　　“她是认真的吗？”
　　“看起来好像很认真的，她说自己从两年前就开始计划了。”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和她谈谈，如果她有自己适当正确的理由，应该是需要考虑同意的。”
　　“哥，要不这样，你今晚回来一趟，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韩诣麟看了看日程表，皱了皱眉头——虽然一回去老爷子又要絮絮叨叨好半天，但看起来这件事对沐阳来说很重要，他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好吧，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回去，今天不会很晚。”
　　韩诣麟把桌上的文件理整齐放好，穿上外套出去。政府配的汽车最好是能不开就不开的，韩诣麟想了想，但坐黄包车会很慢，这么久回去一次还让家人等实在是不好，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开车回去——这时他倒有些后悔没有让韩诣琦派司机来。
　　一阵子没回来，街上的景观倒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在临街拐角的地方那抹熟悉的金色让他吃惊了一瞬间，他探出头，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莱里西？”
　　那个身影便回了头，看见韩诣麟，非常高兴的跑了过来：“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诣麟笑了，“我家就住这附近，平时回的只是公寓罢了，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我听刘先生说这一带有卖茶具的街，想来转一转，没想到走来走去竟然迷路了。”
　　韩诣麟只觉得无奈，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大街上的车夫都收了车，他现在若是再把莱里西送回去就会误了晚饭，但也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说起来也奇怪，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首先就排除了把莱里西扔在这里的选项。
　　“算了算了，你先上车来吧，我们家里有司机，到时候让他把你送回去。”
　　“好，谢谢您。”
　　韩诣麟把车开进院子里的时候，韩沐阳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看见莱里西，她倒不想韩诣麟那样尴尬，“ｈｅｌｌｏ＂说的很轻松。
　　“您好，我是会说中文的。”莱里西甜甜一笑，倒另韩沐阳有些吃惊。
　　“小钱在哪里？让他先把莱里西送回去吧。”
　　谁知韩沐阳心中却打起了别的小鼓——这样可爱的一个外国小哥哥，拽到爸爸面前肯定是很好的说服人。于是她道：“大哥你真是的，把人家带到家里来还让他空着肚子回去吗？”她虽然知道这在英国的礼节中算不了什么，但还是很热情的邀请莱里西留下来吃饭。
　　“您叫什么名字呢？”
　　“莱里西克莱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