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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最近这阵子许至澄遇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他手上的项目被一一接手,且不再获得新的工作分配,而他在我们酒店董事会的席位,也被人替换了下来。

      他们没有炒他,但是架空了他。

      我知道,这是有人在逼他就范,或者说,是在用心良苦地劝他,莫要误入歧途。

      而我,我就是他的歧途。

      这一切,他一个字都没有同我说起,但他不说,不代表我没有途径知道。

      他在解释为什么每天都来我家骗吃骗睡的时候,诓我说,因为最近全球经济不景气,死了不少项目,所以他才这么闲。

      我知道他在撒谎。美国的失业率下降到新的历史最低点,新上任的财长,扬言会提前退市,H股上一季度涨了百分之十,蓝筹股的中期业绩几乎清一色上扬,中国的制造业采购指数和经理人指数连续8个月上扬……

      我也看新闻,我知道外面正发生着什么。

      可是知道,也只好装作不知道,为了不辜负他支撑掩饰的苦心。

      有几次,我委婉地暗示他,也许,可以考虑换一份工作。可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想,他大概觉得,以他爸的能力,到哪里,换什么工作,最后都一样。

      我当然担心他,可是有时做得太明显了,反而会惹他生气。有一回在外头吃饭,我趁他去洗手的时候,悄悄把单买了。他知道以后,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晚上回到家关了灯,就让我见识了厉害。

      我明白过来,有一种东西,叫做男人的自尊心。

      我不再逼他,因为相信,以他的能力,这一关,一定能过。

      因为得闲,许至澄开始着手计划结婚的事情。我本来觉得在这样的节点办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妥,可看到他有些事情分神,也是好事,就不再管他。

      今年的夏天热得吓人,大家都说,大暑之后必有大寒,今天的冬天,一定也出奇地冷。果然,处暑刚过,一阵秋雨一落,夏装就再也穿不上了。

      秋风萧瑟里,倒也有一两件好事:司言和季姗姗都怀孕了。两个人前后脚大概差了个把月,B超照出来,是一男一女,老季兴冲冲地要和司言攀儿女亲家。但我明显能感到司言不太乐意,她大概是怕未来的儿媳妇像她妈一样,太过癫狂。

      两个孕妇一个辞了职,一个休了一年的无薪假,闲来发闷,就老是找我解闷。话题说着说着,就会转到许至澄身上去。

      季姗姗是个血气方刚的,除了骂两声娘,基本没有什么建树;司言能干,可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什么好主意。

      “不如,去找许至澄他妈去说说看。”司言说。

      “他们离婚的时候,闹得很凶,现在见面还是仇人一样。这条路走不通。”

      我们同时叹了口气。

      “干脆这样。”老季一怕大腿,“你赶紧和许至澄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把孙子往他怀里一塞,看那老头子还有本事开口赶你走?”

      我的心像被蜜蜂蜇了一下。

      司言赶紧出来替我挡,“你说生就生啊,再说了,有什么是包生儿子的,万一生个女儿出来,说不定又是一条罪。”

      老季咂巴着嘴,点头说,也是也是。

      这天天好,我和司言各自带着自己的男人去老季家看她,名为探视,实为八卦。因为据说她怀孕反应得厉害,一说话就吐口水,这样的奇景激发了我们的探索精神,不亲眼瞧一瞧,晚上做再多的运动也睡不着。

      到了老季家,就见到她捧着纸巾盒,不停地在擦嘴。

      “你们来了。”擦一下。

      “坐。”擦一下。

      “向北你弄点水果招呼招呼。”擦三下。

      我问老季他男人,“搞什么鬼?”

      “医生说,荷尔蒙分泌的原因,她嗓子口有一条闭合神经松了,所以口水倒流。”

      我和司言面面相觑,然后飞快地转过身,面壁狂笑,可是又不能笑得太出面,只能一边忍一边笑,忍完笑完,我发现我也快口水倒流了。

      吃完饭,乔毅说要打牌,于是就我们三个女人陪着他斗地主,许至澄和向北在书房谈事情。

      牌桌上基本上是乔毅和季姗姗的天下。他们两个为了抢做地主,几乎要厮打在一起,而且一旦没抢到,就会把气撒在队友身上。他们都知道司言惹不得,于是我就成了炮灰。老季有时候骂得太忘形,往了擦嘴,唾沫像流星雨一样向我袭来,我恨自己不是英国中世纪的贵妇,没法弄顶带面纱的帽子戴戴。

      斗了几回之后,我实在招架不住,说你们等一下,我去卫生间洗个脸。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几句对话飘了出来,落在我耳里。

      “华泰,永隆都试过了?都没戏?”这是向北的声音。

      我听到许至澄懒懒地嗯了一声。

      “他们之前不是都很想挖你过去?”

      “此一时,彼一时。”

      “你到底是不是你老子亲生的?把你赶尽杀绝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次是我疏忽了。我本来以为最多放弃他的遗产,被他彻底逐出家门,没想到他这次这么不遗余力。”

      “可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大不了斗耐性,我不信他困我一辈子。”

      我能想象他此时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可是我知道他内心比什么时候都痛苦。

      我的心紧了一紧。

      “而且,”许至澄带着戏谑的声音又传出来,“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金融这一碗饭,最多改行,你看我这副聪明样,还不是干一行成一行?”

      我没有再听下去,而是在洗手间掬了把凉水,好好洗了个脸。面孔冰凉一片,心里渐渐澄明起来。

      爱一个人是一回事,能不能令对方幸福,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这个开头,能引出一个决定的话,未必正确,未必成功,但必定痛苦。

      不过这对我来说不是个问题,痛苦这种事情,我早已百忍成精。

      回家的路上,许至澄一直在说着今天的见闻。我猜他是要给我一个信号,他很好。可是,他却挑错了话题。

      “向北说我们公司另外有两个同事也快做爸爸了,看来今年咱们礼金要送出去不少。我说,我们也抓紧时间把事办了,然后也赶快生一个,问他们再把礼金讨回来,不吃亏。不过要快,你知道,货币贬值得厉害……”

      我面向窗外,没有说话。

      霓虹灯下,行道树被染上了各种颜色,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却独独没有绿色的灯还原它们本来的面目。

      如果,如果是人呢?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染成了不属于他的颜色,无论最初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求之不得,总有一天,他是会厌倦的,厌倦这个颜色,厌倦给他颜色的那个人。

      我经得起痛苦,但经不起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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