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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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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和许至澄见面的时候,是在陈医师家里。我正好走,他正好来,我们在玄关处狭路相逢。我虽然一早已经晓得他和陈医师的关系,但在此处遇见,还是有一分尴尬。
许至澄见到我也显得很错愕,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冲我淡淡一笑,英俊得一塌糊涂。
“嗨。”他说。
我支吾了一声,正想走,却被陈医师一口叫住。
“小江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
我忙说不用了,手腕却已经被许至澄牢牢扣住。
我瞪住他,他也瞪住我。
陈医师扫了一眼我们纠缠不清的眼神,微微一笑:“我怕冷清,你就当陪陪我……阿澄,你替我招呼小江,我去煮面。”
我被许至澄按回玄关处的软椅上,他麻利地替我脱掉鞋子,把拖鞋重新在我脚上套好。然后拖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一间房间里。
那是一间卧室,一进门,就是一排巨大的架子,上面整齐地放着许多照片,照片里是同一个男孩子。
我一张一张看过去,眼见他从一个赤膊的小胖人长成现在挺拔的样子。
“你小时候怎么那么肥……夷,发型好土……这个眼睛会闭起来的娃娃我小时候也有……你还会拉小提琴?”我逐一评论着。一回头,只见许至澄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嘴角挂着笑,静静地看着我。
“过来。”他向我招招手。
我咬了咬唇,慢慢走过去。在离床边还有不到一尺的地方,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臂,我整个人跌倒在他的胸前。
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脑子还余最后一丝清醒:“你妈在外面……”
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而是伸出长腿,一脚将房门踢上……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对他的亲吻已经越来越坦然了,到最后,甚至是我在主动。
这种发现,不是不让人觉得尴尬。
我衣衫不整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许至澄单手支头,舌尖伸出来掠过自己的上嘴唇,狡诘地笑着。
“你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我啐了他一口,“你什么时候认回你妈的?”
我还记得他说过他父母离婚后就再没见过母亲的话。
“前两年。”
“陈医师说,有人替我付了诊疗费,那人就是你?”
他微笑着颔首。
“多少钱,我还给你。”
许至澄翻身起来,坐在床边,“不用还……”他侧过头,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呼吸在我耳边盘旋,“钱债肉偿就行了……”
我狠狠跺了他一脚,打开房门逃了出去。
晚饭吃的是面条,桌上放了各种浇头,家常但美味。
吃饭的时候,陈医师往许至澄的杯子里倒了些红酒,自己则举起茶杯,说:“来儿子,我敬你一杯,祝你事业继续有成,爱情指日可待!”老太太说后半句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朝我瞄了一眼。
许至澄也站起来,“老妈,谢谢你在二十九年前吃的苦头,也谢谢你今天煞费苦心的安排。”
说着,他仰起头,红酒一饮而尽。
听了许至澄的话,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们在这里的“偶遇”是老太太一手设计的。至于为什么是今天,因为正好是许至澄的生日。
我向来不擅辞令,这样的场合,我能做的,只有假装听不懂,低头专心吃面。
晚饭过后,我们又陪着陈医师说了会儿话看了一阵电视才走。走的时候,许至澄过来拉我的手,我没有拒绝。这一幕被陈医师看到,老太太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低声吟道:“欢然处,有膝前儿女,几上诗书……”
从陈医师家出来,车子开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并不是送我回家的路。
“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很快,许至澄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过来替我打开车门,下车后,我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公共绿地。
近几年市政府搞实事工程,建了很多这样的绿化场所,左不过种了些花花草草,摆了几部冷冰冰的健身器材,和一些石椅长凳。
“来这儿干吗?”我不解地问。
许至澄微微一笑,拉过我的手,来到一处花坛旁坐下。
“你一点都不记得这里了?”他问。
我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却丝毫没有头绪。
我犹疑着摇了摇头。
“唉,”许至澄轻轻叹了口气,他指了指长椅后说,“这里有一株樱花树,再过几天就要开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我应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奇怪,深更半夜他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这些?
“还有,你看那里……”许至澄朝远处一指。那儿有一幢高大的建筑,看上去像一栋商业写字楼。
“我以前在那儿上过班。”
“什么时候?”
“毕业之后没多久。我爸让我去他那里,我不愿意,他一怒之下就把我赶了出来。我就在那幢房子里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这时,有晚风夹着一丝春寒吹过,我自自然然地往他那儿靠了靠。
“那时的我可比现在条件差多了。每天中午我都会买麦当劳来这个公园吃,就坐在这个椅子上。”
“为什么不在店里吃,冬天的话多冷啊。”
“我嫌那儿太吵,”他侧过脸,替我拨开脸上的乱发,“而且,我也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想一些东西。”
“这儿平时人很少么?”
“还行吧,偶尔也有人经过——有一回,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个骗子。”
“感情骗子?”我揶揄他。
“不,是模样挺斯文的一个年轻人。他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大学生,被偷去了钱包,手上拿着张学生证,问我讨两百块买火车票。”
我听他说完,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这种骗子我也遇到过!同一个人还被我遇到两回!第一次我傻不啦叽的真的给他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又被我见到他,在用同样的伎俩骗其他人的钱。我当场就上去揭穿了他,你说我是不是很有正义感?”
街灯下,许至澄温柔地看着我,目光如水。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我拉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那后来,你有没有上当啊?”我还记挂着他被骗的事。
“没有……”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你,那么笨……”
“哎,”我才想和他辩论,他的吻就又下来了,轻柔地,仿佛一阵微风。
“潇遥……”他轻声唤我的名字,“我们,在一起吧。”
我觉得嗓子一阵干涩。这是一个请求,抑或一个问题?我无法说是,因为我欠缺勇气。
我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可那一个“不”字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许至澄将我的脸抬起,语气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吃过苦受过伤,也知道你害怕相信,不敢尝试。可是,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一样。我只求你试一试,就试这一次,将来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好或者你另外有更喜欢的人,我一定不会缠着你……好不好,我们,就试一试……”
他说得那么卑微恳切,哪里像是骄傲自信的许至澄说出来的话。
我怔怔地望着他,觉得脸上有热热的东西蜿蜒而下。
许至澄把我拥进怀中,我的眼泪很快被他的外套吸干。他的唇贴着我的额头,声音缓缓落下:
“我知道全世界都欠了你,你就把我当作,替他们来还债的好了……”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许至澄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今天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
我灿然一笑,“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好。”我点点头,“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许至澄笑了笑,“我看着你上去。”
我没有和他争论,转身上楼。
回到家,我想起季姗姗说过的话来。我悄悄走到阳台边,躲在窗帘后头往下看。
他果然还在那里。
还是惯例的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倚在车旁,时而垂首,时而举目,他不时地往我的方向看一眼,再看一眼……月光洒下来,投影成他脚边长长的影子,清冷而孤傲。
我骤然觉得,在心的某处,有某种情感在升腾,慢慢填满了曾经尘封的死角,有一种柔软的情绪呼之欲出。
我飞一般地冲下楼去,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许至澄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打开大衣,把我裹了进去,“怎么又下来了,穿这么少,冷不冷……”
我踮起脚尖,挽住他的脖子,在左脸处印下重重的一吻。
“我忘了和你说,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