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嘶鸣》温篱求

6、（陆）季扬

　　但是自欺欺人说的就是我。
　　我根本没有想到温厉会这么大胆，他和苏阳出柜了。
　　读大学那几年温父也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和苏阳的事情，只当是他玩弄一个没背景的学生，谁知温厉真的带着苏阳回了家，说要和他去国外结婚。
　　温父震怒，连带着我也被急召回家，他问我高中的时候有没有看出什么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帮温厉减刑，也就默不作声，温父当我承认我包庇他们，一怒之下拿皮鞭抽了我三十多下，背上青青紫紫地都是伤痕。我知道他舍不得抽温厉，他是温家的继承人，他还期望着温厉能迷途知返，再去和一个女人联姻。所以把怒气发到了我的身上。
　　我也不觉得生气，要是我能挨这三十几下而换来温厉和苏阳的结婚，那也值了。
　　我怎么这么贱。
　　我也在问自己。
　　我甚至都规划好了我自己未来的人生应该帮着温厉做些什么。
　　也许就是这样他才不喜欢我，他根本不相信我。

　　后来苏阳退了一步，他暂时和温厉分开了，温厉去了美国，说是等个几年再回来。我呢？我还是那么个样子，为了温厉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甚至做好了为他牺牲被他丢弃的准备。
　　我也不明白我对温厉到底哪里来的迷恋，明明这时的我和高中已大不一样，可我还是没有办法无视他，从心里放下他。

　　庞文清睡的很难过，他又梦见了那些日子，在那样的日子里，他没有办法放下的人，年少时青涩痛苦而被人践踏的爱恋，都一一地跑到了他的梦里来。
　　“…温厉…”
　　庞文清模糊地吐出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唇上一热，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醒了。
　　“三…三皇子殿下？！”
　　庞文清使劲儿推开那个人，眼里明明白白地是惊吓。
　　“清儿，你是梦见什么了，还推开我，我好伤心啊。”三皇子撇了撇嘴，做出了个撒娇的表情。
　　庞文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三皇子的长相偏硬气，做这么个儿小女儿家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恶寒。但很快他垂眸，做出了个低眉顺眼的姿态，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没什么”
　　三皇子虽然此时还稚嫩，却怎么会看不明白庞文清这幅作态，他皱了皱眉，欺近身去，道：“你到底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没什么。”庞文清把头撇过一边去，摆明了不愿意讲这些。
　　三皇子却有些不乐意了，在他的心里，庞文清如今和他是情人，为什么不能说他梦里的事情，他虽然宠着庞文清，但是骨子里还是霸道，不期望有人忤逆他，也是真喜欢着那个傻小子，才决定直截了当地问：“温厉是谁？”
　　庞文清此时在思寻着对策，三皇子问出这话，就是一定要让他和盘托出的强硬态度，他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需要他的地方，也并不准备突然地结束这段加诸于他身上的恋情。思及此，他慢吞吞地挪动了身子，勾住三皇子的脖子，才道：“你别生气了，我嘴巴笨，也不会解释，他是话本儿里的人物，我那几天看着好奇，却不想那故事甚是有趣。是以做梦也想着呢。”
　　“话本儿呢？拿来我瞧瞧。”
　　“早没了，要是爹知道我看这个，可不得气死。”
　　三皇子一想这话也是有理，就先不去追究了，庞文清性子倔，不想说是半点也撬不出来的，只好换了个话题：“那季扬又是谁？你那天干嘛给那小子报这个名字？”
　　“季扬是我的名字，总不能大咧咧地告诉他我是庞文清吧。”
　　“有什么不行？你连我的名头都报出去了。”
　　“有人信吗？三皇子哪是那么好见着的。”
　　“就你理由多。”三皇子抱住庞文清，笑道，“对了，你怎么还叫我三皇子殿下，叫我秉风。”
　　“那你不准叫我清儿。”
　　“怎么了，这多亲昵啊。”
　　“这名字多娘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叫丫头的呢。”庞文清皱起眉，强烈地表示对这个“亲昵”名字的不满。
　　“好，你叫我秉风，我叫你文清。”三皇子笑说。

　　皇家姓陆，祖上曾与外族通婚，这一习惯不知不觉就世袭了，是以皇子们多少都有点外族的长相，却都是黑发黑眸的。当今圣上执位三十余年，励精图治，不矜名节。百姓安居乐业，版图虽未扩张但是以强国之胜，周围弱国皆为附属，国内民风开放，官家与武林人士也无冲突。但是皇帝虽好，却是已老，前任皇帝不愿放权，圣上被封为太子之时是十五岁，一直拖到圣上四十岁才让他当皇帝。所以三十几年过去，圣上也明白得要下一任帝王了。而太子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当属三皇子和大皇子。
　　三皇子陆秉风，大皇子陆温阳，皆非皇后所出，两位皇子各有所长，只是大皇子已得到六部支持，三皇子若想要有立足之地，就必须拉拢当场宰相中的一个。

　　庞文清陪着陆秉风说了一会话，他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允诺下次带他出去玩。庞文清应了，却打算找个借口推脱掉。陆秉风什么心思他还不明白，他是宰相最得宠的四儿子，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看着他们的动静，如今正是三皇子和大皇子夺位风云之际，要是他和三皇子特意走那么一遭，就有人心里觉着庞宰相说不定会为了四儿子站在三皇子这一边，这样一来，不仅大皇子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处于观望状态的官员们也少不得做点样子巴结陆秉风一下。
　　而真相，是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去问庞宰相的，这可是大忌讳。

　　反观陆秉风这里，他倒是没有庞文清想得那么不堪，虽说当时结交是有一点这么意思，但他肯定不止明面上这么点人，还有暗棋，所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傻小子才接近他的。虽然木讷的很，却还是颇有一番滋味的。他在意的反而是温厉这个名字。一来庞文清接触的人他大都知道，二来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在说谎，能让一个乖乖牌说谎的人，能是个没听过名字的？
　　京城里探子实在是多，一点儿动静就能惊动好多人，信息是最能掌握命脉的。更何况三皇子没掩饰的大张旗鼓的找人。好多人手上都接到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三皇子找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干什么。

　　“爷，这是最近的消息。”
　　“放那儿吧。”暖榻上的人一挥手，给他轻慢轻慢敲腿的侍女就退了下去，“听说三儿最近又出什么事情了？”
　　“是呢，大张旗鼓的找个叫温厉的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说是话本里的人物。”那人躬着身子说道，“但是看那架势，倒像是真有这么个人似的。”
　　“叫什么名字？”
　　“温厉。”
　　“打哪儿听来的？”
　　“说是庞宰相府上的四公子说的。”
　　“还探听到点别的没？”
　　“是呢，那天庞宰相在外摆宴，途中这四公子碰见了三皇子，倒是救下了胡尚书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公子，听说四公子没报真姓名，说是叫做季扬。”
　　暖榻上的人一听却皱眉，问道：“他叫季扬？”
　　“是呢，听说是他自己编的名字。”
　　“嗯，下去吧。”
　　“是，爷。”

　　“三弟在找谁？”
　　“属下不知。只知此人名叫温厉，听说是宰相府四公子说的。”
　　“宰相府？”
　　“是，庞宰相。”
　　“所以庞文清是三弟的新欢？”
　　“属下不知，并未看见两人有多密切的来往。”
　　“下去吧”
　　“是。”

　　外面这么多事儿，庞文清是一概不知，他正准备着去私塾，休养了几日，倒是那个私塾老师急急地上门催促。这老师名叫道明子，是京城颇为有名的教书先生，既然是京城颇有名的人物，自然教的就是京城最好的私塾。坐落在皇宫外的状元街上。这状元街虽是俗气的名字，但是有着京城最好的酒水和吃食，这私塾是闹中取静，周围邻居也知道是教书育人的地方，白日里除了饭时，都安静的很。何况京城这么大，不少这一条两条街，要看热闹，只需去东城逛一圈，保管看的眼花缭乱。
　　“爹。”？
　　这日庞文清早早的起了，却碰见来看他的庞宰相。
　　“嗯，都整理好了？”
　　“是呢。只是儿子有些担心跟不上进度。”
　　“担心这做什么，你倒是该担心别人跟不上你的进度。爹也不是特地来看你上学的，只是今日八王爷和大皇子都递了拜帖，午饭时分回家来，下午就请假别去了。”
　　“是，爹。”
　　庞老爷点了点头，瞥见了一旁的觉名，又不放心地开口道：“你还要不要多个小厮，这小子以前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就怕你不习惯。”
　　“爹，儿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手没脚不成，跟的人多了我反倒不舒心。更何况儿子只是去读个书，需要什么厉害的人物伺候？再说了，觉名还小，能一点一点的教呢。”
　　“也罢，倘若是用着不习惯，就和管家说去。”
　　“儿子知道了。”庞文清接到，“对了爹，儿子什么时候去练武啊？”
　　“练武？”庞老爷一愣，看了一眼庞文清。这一眼看的庞文清一惊，他忘了这不是存档ＲＰＧ，有些话不能随便乱问。好在庞老爷也没觉得什么，只是说：“你要是有心也好，那个教练我还没遣回家去。要是不喜欢他，就让你大哥教你。”
　　“大哥会武？”此话一出庞文清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看你生了个病，除了你脑子里的书，其他什么都忘了。你大哥从小被送去武当习武，学了点三脚猫就回来了。”
　　“是吗，那要是他私自传我武功岂不是有违武当的规矩？”
　　“你真当武当教了他什么好功夫？要是教了他还能回来？也罢，你年纪还小，这些弯弯绕绕我就不同你说了。”庞宰相说着磕上茶杯起身，“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出门了。”
　　“是，爹爹。”

　　出了相府的门，早就有轿子候在那里了。庞文清慢吞吞地上轿，瞥见拐角处有躲起来的身影，心想这什么不入流的探子连我都发现了。却也没多管，往私塾去了。
　　他是早到了私塾，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孩子，却都是一副勤耕不辍的样子，有几个看见他进来了，也不打招呼。看来小才子平时也混的不怎么样。怕是只会读书得罪了人还不知道的书呆子吧。
　　庞文清把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就是世家弟子之间总有比拼，庞文清不仅是名动全京城，天下人都有耳闻他的博学多才，例子当的多了难免遭人嫉恨。
　　嗯？
　　庞文清看向被人踹开的门，不知道是哪里的公子这么嚣张。觉名悄悄地和他咬耳朵，这几天因着庞文清要把他带在身边，恶补了不少东西。就怕他冲撞了什么人。
　　“公子，是十皇子，容妃生的，因着年纪小，很受宠爱呢。”
　　庞文清点了点头，继续把视线放回书本，他可是要坐实这个才子的名头的，为了这么点事儿就浪费时间不合算，至于这种人，总会有人去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