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仙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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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以及和煦的风声。
她睁开眼。明媚，湛蓝……
“能看见了吗？”
“嗯，可以了。”她发出声音来，觉得声带有些不听使唤。
“昏睡了有七八天了。”
“这么久？”她试着扭动脖子，然后就听见了骨头发出的抗议。
“罗生门，修罗道。不是你该走的路。若果你一念徘徊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可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因果循环，屡试不爽。”她抬起手来，盖在额头上，遮去明媚的日光，让阴影覆盖在自己的眼上。她微朦的目光看向远方“索性毫发无伤。真好。”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在她身边躺下，白色的发散落在她的手边。她动了动手指，就勾住了他的银丝……
“开阴阳路并不是正派的法术，为什么你给我的上古秘籍中会记载如此阴邪的法术？”
“上古传下来的东西，说不定，这只是些皮毛吧。”他闭上眼，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与明玉堂之战颇为费神吧？”她侧过头，安静地望着他“虽然我没有看到，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她们呼吸的法门和气流的感觉和我们的很像。招数也很是熟悉。”
“看来这几十年里，徒儿果真用心了。”他翻过身去，枕着胳膊，只留了个背影给她。自重逢开始，他便与之前的性格迥然不同。这她也是有所感觉的。比起当年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彼此的紧张，关心和在意都好不避讳地流露出来。似乎经过了几十年，感受着时间在身体内的流逝，让彼此更加想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感受，而这种方式并不是通过术法和读心，而是想通过语言和行动表现出来。而且比起她自己，对方似乎表现得更加热情和真切。还是说，这只是因为未能即身成佛的后果……
她看着那背影一时间感触颇多。是关心吗？是在意吗？她不自觉地垂下目光，正落在手腕上，那还残留在触觉中的缠魄。师徒，只是前世的宿敌……今世的孽债不知由谁来还……
“九华和明玉堂本就同宗同源。”
“哎？”沉默了良久陆伯禽终于开口了，然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同样信奉阴阳无有怎么不是同宗同源？”
“这还说得通，可是也不会连行气的法门道理也如此相同吧？”
“听我师父说，创立玄门之人道法极深，曾收九名门徒。以为九九归真之意，并将周身之术分为九种，传与诸人。可惜，这九人并无一人成仙，却分创下九个门派，也就是如今的玄门九宗。明玉堂和九华也是其中之一。而九华所传下的是剑术，明玉堂擅长的则是炼丹之术。至于其他七派也是各有所长。”
“如此说来，我还一直以为九华最有名的该数阵法。毕竟我虽师承九华，却一点剑法都不会。”
“本来还以为你这几十年也是小有所得，却听你说话，还是不知万一。”
“怎么说？”被他说得，她竟也好奇起来了。
“你所用的阵法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的，并不是阵中无剑手中无剑，而是你还没看到那把剑。”他的声音很低，而且愈来愈轻，让人听不真切。
“我看不到的剑？”她一拍他的肩膀，整个人伏到他的身上。“那是什么？你再说清楚些啊！”她不得不承认，对于九华，对于道宗仙门她所知甚少，她不曾探仿过九华的历史，也没有去追究仙山上那苍劲不灭的牌匾的来历，她把所有的遭遇都选择了接受，不去抗争也不去追问。不去好奇也不去揣度。然而到了现在，她竟然好奇起来了。她在心里低低地笑了一声，笑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还有些自不量力……
“你既然用的还是九华的法术。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说你是魔而非仙……”
“那是因为——”他反手拉过她的手，贴在胸口“因为本心不同。仙为苍生魔为己。”
她正色，抽了手，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尘土“苍生也不见得不是人人为己，依师尊所言，岂不人人成魔？修了几十年也成不了仙，当初便不该选这条路。比起求而不得，也过是一开始便错估了自己。况且——”她冷哼一声“像您这样的人，即便成了仙也注定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不问青红缘由。想成仙脱俗了却凡尘是为了自己，成仙后长生不老也是为了自己。与人无尤，与苍生又有何干？只可惜——”她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缠魄“你们却总是喜欢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我便是心不够狠，不然定要拼上这条臂膀让掌教他形神俱灭。”
她的话音还没落，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双眼。
“戾气。”陆伯禽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在她的耳边“克制你的戾气，小心走火入魔。”
“为什么？”她的声音变得颤抖。
“我不希望你入魔。”
“你明明——”她抬起手，握在他的手上“明明放不下执念，明明一心成仙。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还执着什么，还放不下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松开护住她双眼的手。
“你道——真的有人可以成仙吗？你——见过仙吗？”
他的手在她的手中，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她的指甲深陷在皮肉里的那种细微的痛楚。然后慢慢扩大，让他不寒而栗。“你听说过天人五衰吗？”
“天人——五衰？”她转过身，压抑着内心的质疑和不安，在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她却变得闪烁起来。
“修仙之人若有机缘几十年便有小成可修得半仙之身。这你也有所体会。然而若不得精进，便终不得永生之法。在灵力耗尽之后大限便随之而至。而在此之前则必有先兆。道门中称其为天人五衰。你我虽说小成，却难逃欲界。三界六道，轮回如是……原来我穷极一生才不过是个‘人仙’，始终都在这轮回生死之中。”
“不是说——不是说你天生筋骨资质聪慧吗？不是说九华开山以来难得一遇吗？不是说师父你福泽绵长无人可及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修不成？你真的。真的甘心吗？”她激动地攥住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言语，但是眼泪已经流过了腮畔。他身上往日那淡淡的檀香已经被微妙的血腥味所遮掩，银色的发丝干净却不似当年的光泽。这样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平实中透着不安和慌张。“师父——”她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许久。不愿松开。
“这不是很好吗？”他轻轻地拍拍她的后心，淡淡地笑着他依旧自嘲地笑着“修身炼己，不起爱欲。却还是求而不得是不是——很可笑？”她的身体却因啜泣而开始颤抖 “前生的债，今世来偿还。你我师徒。果真宿敌。”
“那便入魔！天魔也好地魔也好你不能死！”她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我没有杀你，你就不能死！”
“那若是你亲手杀了他呢？”霎时空中乌云骤起，漩涡翻涌直通地面，云散之时，恰见一黑衣人立于其间。锦袍华冠，折扇开合。“月奴，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仙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