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之歌空》余鼐鼐

3、韶华（上）

　　我是楚歌空，如今是大霁的太子妃，自小生活在朱墙宫门中早就学会宫中生存手段。我七岁时便从南诏来到大霁，没有倾世才华，没有绝世容貌，在这大霁宫中我生存下去的法则便是孝顺上辈，乖巧懂事，顺从夫君，举案齐眉。
　　现如今我已十三岁，来大霁已是第六年。我始终记得六年前我大婚当夜的画面，入眼介是满目的红，晃的我眼花。他掀开我的红盖头双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好卖乖说自己肚子太饿。我知道，我这一生的夫君，虽不厌恶我，却也不喜爱我。所以，从那至今我最不喜红色，它让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大霁国师说我和他是天作之合，世人说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唯独我和他都知道，我们不过是连熟人都算不上，彼此的喜厌不知，每月说话不超过百字。幼时，我唤他“太子哥哥”现下我称他“殿下”。
　　太子十六岁时，我尚年幼，皇后为太子纳了两位美人，封为昭训，其余姬妾十名。皇后让我体恤，我深知从古至今皇家不都这样，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母亲，歌空懂得。殿下是我的夫君，他好我自然也是好的。”我知道，我知道这后宫中我只要让皇后喜欢便好，便能护我安稳。
　　那晚，我看着东宫正殿一望几乎就是一整晚，第二日精神不太好，两位昭训请安时我几欲睡过去，让阿绿按例赏赐下去。回到寝宫我在镜前一遍又一遍的抚着自己的脸庞，自己果然不是他喜欢样子啊。那两位昭训果然是倾城的美人，皇后也不怕这样的美人毁了自己的儿子么？还是自信她的儿子不会沉迷美色。
　　这两年来，我再也不照镜子，除了陪皇后聊天刺绣，便是成日呆在我的般若殿中看书，几乎整个大霁皇宫书局中的都被搬到我的般若殿中了。与他碰面的次数越发的少了，除了过节时的宫中宴会我们会一起出现，上演一出青梅竹马。阿绿跟我说，现在整个大霁都在说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是天作佳偶，我只是笑笑没有言语。这东宫谁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似乎都不喜对方。

　　又是一年夏日，这次因为殷昭训怀上了太子孩子，皇后便决定取消每年一次去避暑山庄的惯例，毕竟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
　　我去探望殷昭训时正好遇上他，殷昭训依偎在他怀里笑颜如花，他脸上也是难得的温柔模样。或许是我也有了小女儿的内心，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微微颤抖。
　　“臣妾给殿下请安。”收拾好情绪给他请了安，转口说道“听闻昭训有了身孕，妾身我便过来看看。”我盯着殷昭训的肚子仔细看了看，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呢，他的第一个孩子。
　　“歌空可是与我越来越生疏了，小时候还与我亲近几分。”声音就在头顶响起，我不敢抬头，只看见他茶白色的衣裳，暗香浮动。没有穿朝服的他显得多了几分的儒雅不那么的锋利。
　　我哪敢直言说我与他本就无感情，何须装作相熟相知。
　　“妾身不敢。”再福了福身子，我不需矫揉造作的博得他的欢心，我只需要克己本分，以至于不让他厌恶我就好。
　　他折身返回殷昭训身旁坐下，“雪桐现下有身子，就不必再跟太子妃你行礼了。对了，你也坐下。”他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殷昭训靠在他怀中得意的笑。
　　一度无言，直到他再开口说道“待雪桐延下皇子位份也该进进了。”
　　“殿下，殿下妾不要这些，只要能侍奉殿下左右就好。”殷昭训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左手摸着三月身孕的腹部。
　　我看到这两人情意浓浓的样子，再也坐不下去了。“进位份是应该了，待和母后商量。如今殷昭训有了身子也不能周全侍奉殿下了，也请殿下能多去其她姐妹处走走。”起身行礼，“妾身还须去母后那，先告退了。”
　　“正好我也去母后那，一起吧。”嘱咐好殷昭训养着身子，我便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中宫凤仪宫。看着他的背影，呵，真个挺拔又俊逸。
　　“小歌空，小小年纪却把各路规矩学了个十足十，比宫中的嬷嬷更像嬷嬷。”他突然停下来转身说道，我没来得及反应就撞到了他怀里，下一刻我便回神，“妾身唐突了殿下。”我知道我刻板无趣，可我是东宫太子妃，虽和你一起生活了六年却没有什么亲近的时刻，又能让我如何？

　　凤仪宫中，皇后才小睡起来，让我们陪她一起用些冰镇过的莲子羹，有说了些体己的话。
　　“母亲，待殷昭训延下小皇子也该进为承徽了。”我吃着莲子羹，果然夏日吃些这样的要好些，凉凉的舒服。
　　我才说完皇后的视线便落在了我和他的身上。金镶玉的勺子轻轻放在盛着莲子羹的碗边，试了试嘴角，“你们理应知道这太子所延下的第一个孩子该是太子妃的，可歌空太小，好在明年就及第了，若是一年后你们俩没有延下麟儿就把昭训所生过继来，到时再进位份吧。”皇后的手轻轻拍拍了我的身背，眼神确实看着他的。
　　是了，及第之日便是我和他同房之日，六年前只行了同牢之礼，届时我们便是真的夫妻了。想到及第又想到刚刚无意撞到他怀里时不由的脸红了起来。抬起头匆匆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没有看过来，可也心跳的很快。
　　“母后，秋初我便要同大哥一同去塞北军旅学习两年。”是了，大霁的太子满十八岁时便要去军营生活两年，让其得知江山不易，能更好的治理这秀丽江山。
　　皇后沉思了片刻，“下月歌空回南诏，两年后依旧是冬至我大霁太子借你回来行同房。你切莫辜负母后的心意，这两年好好在南诏学习治理六宫，今后母仪天下的是你。”
　　听到这里我彻底明白皇后的意思了，无论如何我楚歌空不仅是南诏的公主还是大霁未来的皇后，这是告知他的也是告知我的。
　　“母亲，歌空明白。”不用想他的脸一定很臭，墨星辰自六年前到今日你还不明白么？不论如何我和你，我们是一体。你是我夫，我是你妻，我们挣脱不开彼此，就算是死也是同在一座陵墓。这整个天下，只有我有这个资格与你并肩。

　　在我离开大霁前，我最后一眼看见他时是在宫门，他站在宫墙之上，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面目没有挥手致意或是一句告别的话。我只是吩咐他身边的小顺子替我转交一封信给他。上面只写了六个字。
　　愿君安，早日归。
　　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注定没有世间的爱情，我所求不多。各谋利益，举案齐眉，一世安稳，死能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