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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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雨，大如瓢泼，下了很久……
淅淅沥沥的雨从几天起就始终未停。沉闷的空气湿得让亚瑟·柯克兰难以呼吸。
战争仍未结束，但欧洲战场已然接近尾声。剩下的只是战后那些琐碎的条约，不过他也只需走走形式罢了，就像自己家那位上司说的那样：在所谓的“三巨头”中，自己就像是一只战战兢兢的小毛驴。当年的日不落帝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这场战争中，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赢家。他始终不愿回望伦敦街头的废墟，不列颠空战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边炸响。他看着自己的人民在战火中痛哭失声，却只能握紧双拳，告诉他们，也告诉自己：撑下去，撑下去！大英帝国绝不会倒！那一刻，他想起捷克斯洛伐克冷笑着的脸。身为小国，自然无力反抗大国的强权，但捷克斯洛伐克在签下那份屈辱的条约后的字字却一针见血：“牺牲不会结束。”像是预言，却是必然。波兰，比利时，法国，而后终于，炮弹坠落到帝国的土地上。
呼吸越来越困难，亚瑟猛地推开窗户。雨迎面扑来，他却不闪不避，贪婪地呼吸着湿润的清新。这是位于德国境内的一处临时住所，窗外的满目疮痍让人触景伤情。巷战留下的血迹已大都被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但子弹残余的痕迹，坍塌的砖墙却昭示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亚瑟突然觉得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不仅是连续几个月来长途奔战的疲劳，更是一种心灵上的疲倦。战争什么的，他突然变得不能理解，为了帝国的利益，他曾率领海军击败西班牙、与法国百年征战、用鸦片强硬地敲开东方那个神秘大国的国门。“日不落帝国”，“世界工厂”，“大英帝国”，一次次的战争为他换来荣耀和光辉，但无止境的硝烟却又拖垮了这不可一世的大国。战争最终为他的人民带来了什么？！牺牲，别离，伤痛……
不自觉间握紧的双手搁在窗沿，而后，缓缓松开。亚瑟长舒一口气，身后的人不知是何时到来的，一双宽大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怎么了，亚瑟？”
“阿尔…我累了。”
“你还有本hero的肩膀呢，随时可以依靠哦！”
将右手覆上搭在肩上的手，亚瑟的话几不可闻，“也许吧。”
窗外的雨依旧没停，战争也许依旧无可避免，但是……亚瑟想，和身后的人一起，也许他会有走下去的勇气。伦敦的废墟上，新的城市正在建立……
路德维希的心情从未如此平静过，也许是因为这场雨，也许是因为他早就预见了失败。对那位以自杀来逃避一切罪过的上司，他始终谈不上什么崇敬。一开始或许有，在那激昂澎湃的演讲的渲染下很少有人不被鼓动。他一开始也怀抱着美好的希望，自以为正义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他记得自己当初一腔热血似乎要沸腾，势不可挡。但是，他的脚步蓦地停滞住了。
无数犹太人手无寸铁地排成一列，被当成靶子一样地扫射；驶向“地狱”的火车中像塞牲口一样的挤满了惊恐的人们；戴着绣有五角星袖章的人群，在鄙视与敌意下苟延残喘。路德维希握枪的手在颤抖，无力举起。眼前懵懂无知的犹太女孩睁着纯洁无暇的大眼睛望着他，而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一只纸鹤举起来递给他。而下一刻，枪声响起，不断地有鲜血从女孩额上的弹孔流出，那如向日葵般绽开的笑容未来得及消逝就被铺上血色。一滴一滴，染浸了原本雪白的纸鹤。“德意志，你不该对犹太人仁慈。他们是最卑贱的种族，本应为优秀的日耳曼让出生存的空间。”首领的话如同梦魇，他知道有什么地方错了，却不敢深入的探究。
“您要离开了吗？”那是一个如这日般的雨夜，那个睿智的学者点点头，笑得深意莫测：“德意志，不是我们抛弃了这片土地，而是这片土地抛弃了我们。我的才识应当发挥在愿意用平等的目光看待我的国家。”路德维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也许从那时起，自己就预感到了帝国的失败。一昧的侵略、扩张，残忍的种族灭绝，以血腥和暴力开拓的土地、稳定的政权，怎么能够持久。只是首领并不愿停下，他的演讲愈发热烈、感染，迷惑着年轻的人们。法西斯主义就像是病毒，传染得极快，将人们心底升起的疑惑掩盖得不见踪影。
北非战场和东线的溃败是必然。他看着暴跳如雷的上司却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快要结束了，这个疯狂的野心家，这个错乱的国家。
收回飞远的思绪，路德维希倾听着敲击在窗上的雨声：这一肩担负的罪是不可推卸的，一切将重新开始。那么，让我慢慢偿还……
伊万·布拉金斯基已经站了很久，而他的小同志则站了更久。滂沱大雨中，那单薄的身影笔直的站立：裸露的半身，狰狞的刀伤横贯了他的整个后背。系在腰间的军服被渗杂着血腥的雨水浸透，一滴一滴，在脚边汇成了一汪血泊。那浓艳的红色让伊万一瞬间恍了神，仿佛看见王耀站在炽烈的火焰中，仰起脖颈的姿态像极了中国传说中浴火重生的凤凰。凤凰涅槃，是痛苦，是毁灭，也是新生。
王耀感到身上每一个伤口都在疯狂的叫嚣着。雨水无情的冲刷下，那些疼痛，不论是新的还是旧的，不仅没有麻木，反而越来越清晰。战争结束了……他知道，却有一种恍惚感：是啊，结束了……他想起那个同他一样一身重伤，默默离开的少年。那熟悉的背影差点让那个名字脱口而出——菊……而最终，那个名字还是如同鱼刺般哽在喉咙中，一切既然已经结束，那么，这个称呼也应随曾经的记忆一起尘封。
它的历史是那样的辉煌，泱泱大国。同一时刻诞生的伙伴中，只有他活了下来。千年的时光是那样漫长，所以当坚船利炮轰开了那古老的城门时，他才震惊地发现，世界变化是如此之快。从自己这儿流传出去的东西已经被那些后辈们改进成攻击自己的武器。他的人民生活在战乱与动荡之中，无能的上司只能凭着割地赔款来获取短暂的安宁。眼睁睁看着亲人被迫骨肉分离，精美丝绸包裹下的病弱身子却连抬手挽留的姿势都无力做出。小澳、港、湾湾……曾经那样所向披靡的王者却落得这般田地。
王耀握住刀的手紧了紧，那样痛苦残忍的记忆每一次回想都是一次折磨。冰冷的雨丝顺着两颊滑落，不知是雨还是泪。而那双曾经浑浊病态的眼此时却澄澈如一汪清泉。眼神坚定，如耀眼夺目的黑曜石。
犹豫着，但始终未再踏出一步。伊万从来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然而此时他却不知道走上前他又能对王耀说些什么。他回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那个纵马奔驰的男子，明媚的笑容映在阳光下。他俯下身，对呆立在向日葵中的自己伸出手：“伊万吗？我是中国，要一起来吗，阿鲁？”那时的他，强大到令人崇敬。所以，当见到他那虚弱无力的样子时，一腔无名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这是谁？！这怎么会是你——王耀！人们都以为他要结束了，又一个文明古国将消失在世界的版图上。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的顽强像那些神奇的发明一样再次震惊了世界。以龙为图腾的民族艰难却拼劲了全身力气地重新站起。但一场恶战之后，这以地大物博而闻名的国家已千疮百孔。胜利无法改变他将面临的一切，近乎废墟的城市，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人民。那曾经的辉煌与灿烂只能从博物馆中收藏的瓷器上窥见一二。
伊万伸手探进大衣，摸出带着暖意的酒瓶，一口烈酒下肚。他不知该不该上前邀请他，告诉他，即使一切都没有了，但自己愿意握紧他的手，带着他踏上一条新的道路。
“酒越喝，脑子会越笨哦，阿鲁。虽然说伊万同志你的脑子已经无药可救了。唉，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试试你这头笨熊的路呢，阿鲁。“一连串话砸过来，伊万的脑神经高速运转，脸上的表情经过抽搐、纠结、疑惑，最终维持在了惊喜上。再看向已走近的王耀，那不符合其年龄的脸上闪过一丝少年的狡黠。
伸出手，王耀的语气格外郑重：“我将跟随你的道路走下去，不论它的尽头是什么，我们将继续下去。历史将证明，你的道路是正确的，伊万。”握上那双熟悉却又陌生的手，伊万知道，不论将来会怎样，最起码，他现在不会再一个人孤独地前行。
王耀合上双眼，脑中的新道路愈发清晰：虽然我的国家已飘摇在风雨之中，曾经的光辉已然淡去。但我仍将拖着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前进。过去的辉煌属于过去，而现在，则将开创新的历史。就像那涅槃的凤凰，抛弃了曾经，经过烈火的历练，它将迎接崭新的生命。新的黎明即将到来，初生的凤凰或许弱小，但终有一天，它将再次翱翔于九天之上！
滂沱的大雨冲洗掉一切尘埃，整个世界仿佛接受着洗礼。云霄雨霁之日，一个新的世界将诞生。无论怎样，每个人、每个国家都将从战火，从硝烟中走出去，历史将展开新的篇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