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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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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Ace突然嘀咕了一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尴尬。
我仰起头看他,发现骑士的视线有些飘忽。
“Aurora,在这等一下。”他拍拍我的头,像是对待什么小猫小狗“虽说是去工作…我忘了拿文件,还得去找Julius一次。”
他困扰地说,刚才想了太多别的事,就忘了向Julius要呢。
然后他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出来。他也会犯这种错误啊。
Ace出来的时候神色无奈,也许是看见了我疑惑的神情,他一边笑一边道:“刚才被Julius骂了…哈哈,别这么看我,你迟早也会被他骂的,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不过Julius可是个很严厉的人,最好还是别犯错比较好。”
总觉得,在Julius面前,Ace不仅更加真实,同时,也像是个孩子一样。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这句话可不能对他说才是。
“好了,该去工作了。”Ace神色悠然地翻看着手上的一叠文件,他看东西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到十秒的时间,最少有三十多张纸厚度的文件已经被重新合上,然后他自言自语着“游乐园附近有五个,帽子屋附近三个,时钟广场两个,城堡附近七个,还有,正在森林中逃逸的十三个…Julius也真是够辛苦的,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不遵守规则。”
句尾的话渗透着阴冷的寒意,Ace没有在笑,他罕见地皱着眉,神色不快。
“工作是什么?”我问他。
骑士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夺回时钟,这是最直接的目的。”
我感到茫然。
“已经坏掉的时钟按照规则必须要交换给钟塔,经过Julius修理后,才能够重新存在,然而总是有一些人故意藏匿已经坏掉的时钟,这给Julius造成了很大的麻烦…Julius的身上也有限制,一旦时钟的归还量低于某一个限度,他就必须制造出新的时钟用来补足,那是非常麻烦的事。”Ace低声解释“Julius会很疲惫…必须尽量减少这样的事。”
我依然不懂Ace要说的是什么,但目的已经足够清楚。
时钟对于Julius来说很重要,我们要做的是夺回被藏匿的损毁时钟。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们是Julius的部下,所以,那些妨碍规则的人我们都需要去清除。”Ace手中的文件消失了,他看向我,轻声道“这就是工作。”
钟塔的走廊到处都是接合的齿轮,分明的金属质感使这里笼罩着一层死寂。Ace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就算如此,依然有回声絮絮响着,于是他的声音显出鬼魅。
我沉默了一会,问道:“要是别人不交换时钟怎么办?”
“杀了他,强行夺取。”Ace微笑起来,他脱下那属于红心骑士鲜红的大衣,露出黑色的制服,又不知从哪里抖出了一件亚麻色斗篷,接着摸出一个花纹朴素却诡异的银色面具戴上——像是化装舞会,只遮住了眼睛。可是仅仅是这样,整个人的气氛都变了,更加肃杀,更加强烈。
他凝视着通向下方的楼梯,不知在说给谁听:“得快点才行。”
“我会带你熟悉在时钟广场这里的两个工作,接下来游乐园和帽子屋那边交给你自己去做,在森林中逃逸的只要见到,无论对方抵抗与否,立刻杀掉。”Ace的声音在此时变得淡漠,其中没有属于感情的波动,连平时的爽朗都不见半分“我会在之后确认时钟的回收数目,Julius所受的限制很严格,这件事不允许有失误。”
“我不知道该怎样确认目标。”一边跟着他走下楼梯,我一边将折叠携带的黑色斗篷披了起来,带上兜帽,于是视野的边缘变得暗淡起来。
Ace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笑了笑,语气稍微变得有点柔和:“下次送你一个面具吧,Aurora。”然后他沉默下来,并未回答我的问题。洗练干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钟塔中回响,慢慢合上了心脏跳动的节拍一般,我的注意力已经不知不觉全然被前方的身影所吸引。
踏出塔门的那一刻,他说:“要找人很简单,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又笑着说:“这是规则。”
话语间没有厌恶或欣喜,机械式的,他只是用以解释。明明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我却再一次感到悲伤。
自从见到这个最像骑士又最不像骑士的骑士开始,我已经无数次感受到这种掺杂着痛恨与绝望的悲伤,而这个骑士却始终淡淡的,几乎从未表露过对什么深切的厌恶或关注。他只会在提起Julius时变得愉悦而真实,但他仍在迷茫着,仿佛处在临界点一般,随时会坠下悬崖,又好像永远不会坠落。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Ace的感情波动太过微弱,偶尔的极端也不会持续长久。他只会一直笑,笑得让人甚至感到异常。
...很悲伤。
钟塔四周的一片空地没有人踏足,而空地之外分布着繁华的街道,无颜者们如同普通人一样在其中穿梭着,就算看不清表情,仍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与平和。
Ace轻声说:“无颜者真好呢。”
那声音轻得好像错觉,我没询问,他也没有多说。
“走吧。”Ace向一个方向迈步,笔直的一条线,早已知道方向般走得直接。离得还有很远,看见Ace的无颜者们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到一会而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被刻意空出的道路宽敞寂静,然而在另一些方向的无颜者们却在窃窃私语。
——看,处刑人又出现了。
——啊,真的真的,不知道这回又有几个人要倒霉。
——果然还是离钟塔的人远一点吧。
——是啊是啊,那里的人都没有人性,我认识的朋友就有一个被处刑人杀了。
——要是没有时计屋就好了,没有时计屋,处刑人也不会存在。
——是啊,时计屋那种工作没有就好了,居然真的有人会做那种工作。
Ace没有动摇,他并不在意周围的言语,只是注视着钟塔的顶层——那是Julius所在的地方。然后,他对我微笑:“Aurora,Julius真的很辛苦呢。”
“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再次向前走去,声音温和“不要多问,要乖一点啊,Aurora。”
“我知道了。”跟上他,我低下头,只能这样回答。
我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而这一次,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Ace在前方走得很快,他在阴影中行走,穿过无数岔路,来到了一个房子前,很有礼貌地敲响了房门。
“请问是谁?”有无颜者打开屋门,那是一个女性,金发挽起,气质大方文雅,有母性的恬静,在看到Ace的那一刻,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更近乎绝望。
“可以请你将私自藏匿的时钟交还吗?”Ace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声调。
“求求你…那是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带走他们。”女性跪下了,她似乎在哭泣着恳求Ace,声调凄婉哀伤。
Ace仿佛没有看到一般,重复了一句:“可以请你将私自藏匿的时钟交还吗?”
女性拼命摇着头,不住呢喃着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们。
“那么,罪名成立。”Ace的话语很残酷,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女性,然后安静地踏进屋子轻松找到了被细心保存着的已经停止走动了的损毁时钟,漠然道“回收数量,确认,三个时钟回收完毕。”
“Aurora,看清楚了吗?”他看着被鲜红侵染的地面上的那具尸体,半跪着伸出手,在那只手触碰到尸体的同时,尸体化作时钟被握在了他的手中。染血的损毁时钟在半空中摇晃着,滴落的血迹占到了另外两个时钟上,也沾到了Ace的手上。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做到吧。”
那微笑显得干净又温柔。
我听见自己说:“能。”
是啊,工作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只要杀人就好,真的很简单。
我没有感到悲伤,这一次什么感觉都没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风穿过。
“看见道路了吗?”他问道。
我说:“已经知道了。”
然后我们分开,各自走向一个方向。
道路在眼前铺开,本来完全无法辨明方向的景色竟突兀地出现了几条路。我想,那该是时钟所在的方向。
我不会去询问什么,那两个人都告诉我不要多问,那么什么也不问就可以了。一切都遵循着规则,就算我仿佛知道那些时钟本就是尸体。我知道Ace是处刑人,Julius是时计屋,他们被人所恐惧所怨恨,而现在,我也是同样的身份。
我没有理由这么去做,也没有理由不去做。然而我选择留在钟塔,留在这两个人所在的地方,就像那时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并喜欢上了那只猫和他成为朋友一样。
已经该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