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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路遇·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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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境内偏壤小镇,郭旭牵马漫无目的的在镇中青石板道上行走。冬雨绵绵,冰凉的浸湿了眉角发梢,他亦不觉得冷。
广东兵力已然退走,也不知融州此刻情况如何。自己失去了记忆,又命不久矣,能做的只有这些,余下的,只能祈求镖局的兄弟平安多福。
我该去向哪里?回家已成了一种奢望。伸出手去,如线雨丝轻轻落在掌心,渐渐积出一汪水来。郭旭抬起头,眼神和那水珠一般清凉透明,红尘中翻翻滚滚,有过什么,恋过什么,早已忘却,只剩下平平淡淡,苍白难诉。难得能如此空白逍遥,不如就这般望北而去,也许冬尽春来,总能走到那曾经属于自己的天地。
街边酒幌在寒风中飘摇,早有小二看见郭旭牵马而来,赶紧迎上前去:“这般冷风密雨,公子怎的不带把伞?不如进小店来歇歇脚再走也无妨?”说罢,不由分说,抢过了郭旭手中的缰绳。
郭旭抬头,哑然一笑,原来雨果真下的密了,自己几乎湿透了半身,竟毫无知觉。迈进酒楼,拂了拂发梢雨水,那拴马的小二已经后脚跟进,指引他上楼就坐。
郭旭上楼,寻到窗边坐下,要了一壶暖酒,两样精致小菜,那小二斟上茶便下楼安排去了。
挑眼凭窗而望,暮笼轻烟,不觉已近黄昏。远处层层青瓦湿透,斜风细雨中,有半白炊烟断续升起,家的温暖,似乎就如同这零散的炊烟,在冰凉雨丝中渐渐淡开,消散无痕。
酒菜上齐,自斟自饮间,小二又带了两人上楼。那二人在隔桌落座,其中一人点了酒菜,见小二离开,对身边人道:“主公,这便是此镇最好的酒楼和客栈了,暂且将就一日,属下已安排好人前面探路,明日我们再走吧。”
那主公三十多岁,面容华贵英挺,抿嘴轻轻一笑:“无妨,就在此歇息一晚也罢。”
郭旭无意关注那二人,低头夹菜,却闻砰的一声,竟是隔桌那人手中茶杯掉在桌上。抬头望去,见那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郭旭对他浅笑点头,算是行礼。低下眼来,继续喝酒。
那人犹自怔怔站立,身旁之人问道:“刘信,你怎么了?”
原来这二人正是悄悄回广东去的靖王与刘信。却不想,在这里碰见了退兵归来的郭旭。
刘信知郭旭已死,此刻看见眼前这人,无论是样貌还是神情都与郭旭一般无二。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陌生的很,似乎并不认识自己。再看他一身的装扮,长发散披,褐色宽袍,也不似那人的风格。
“主公,窗边那个人,似乎是故人,容属下去看看。”
在靖王满脸的狐疑中,刘信走到郭旭桌前坐下。
郭旭抬头看他,微觉诧异,此人看自己的眼神异常复杂,既惊讶又警惕,隐隐还夹带一丝兴奋。
郭旭微微一笑:“这位兄台,有事么?”
刘信盯着郭旭,微微愣神,悄声道:“郭旭,你不认识我了?”
郭旭心中暗暗盘算,此人果然认识自己,却不知是敌是友。紫竹除了告诉自己长风镖局的人,并未说过自己在广西还有别的朋友,看他身形健阔,目露精光,中气十足,显然身手不差,如此偏壤之地,还是谨慎为妙。
郭旭面露疑色:“这位兄台,想是认错人了,在下名叫程风。”
刘信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中仍有几分警惕:“恕在下唐突了,程公子与刘某的一位朋友颇为相似,在下一时错认,还请原谅。”
郭旭笑笑摇头:“无妨。”
刘信却不甘心:“听口音,程公子是北方人,怎会来到此地?”
郭旭笑答:“在下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秋末冬初都会到南方来收药材。这位兄台贵姓?听口音似乎也是来自北方?”
刘信尴尬一笑:“在下姓刘,也是随我家主公来此地做生意,那边坐的便是我家主公。”
郭旭转头过去,对靖王报以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刘信又道:“程公子你我有缘,稍后刘某敬你一杯算是赔罪。”说罢,起身走回到靖王桌前。
靖王低声问他:“这是何人?”
刘信悄悄回答:“属下认错人了。”
靖王又道:“不要节外生枝,回广东要紧。”
刘信虽仍旧怀疑,也不便多言,只得点头。两人不再说话,用完酒菜,要了两间上房,各自歇下不提。
夜已深,乌云悄悄飘走,天心竟露出了模糊月色。窗外仍残留雨水的滴答声,冷风透过窗隙,丝丝而入,房中的郭旭不由的打了几个寒战。
烛火飘摇,在沉沉黑夜中,艰难执着的燃烧着。郭旭坐在烛前,竭力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维。傍晚那个人,是认识自己的,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既惧又喜几分别扭的神态,还有他口中的那个主公,似乎都有些奇怪。听见自己不是郭旭时,那情不自禁放松又失落的表情,更是奇怪。郭旭越发迷糊,纷繁杂乱的心绪随着窗外的檐下的滴答声清晰、模糊,渐渐融入无边黑暗。
自嘲一笑,既然决定北行,何必为这些节外之事烦恼?想也想不出个究竟,或睡觉或离开岂不就好。
靖王屋中,刘信立在一旁。靖王微闭双眼,开口道:“刘信,你有事瞒着本王!今日所见之人究竟是谁?”
刘信低头答道:“王爷恕罪,此人只是与属下的一个旧友样貌相似而已。”
靖王冷哼:“本王看得出,你十分在意他。”
刘信不语,靖王又道:“此番行程,实属秘密。今日让羽钦带人突围往东,你我只带随从几人从密道出城,如今尚未走出广西,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刘信抱拳:“属下明白了。”
靖王冷冷一笑:“你真的明白?”
刘信心中一紧:“王爷,那人就是个路人,即便他是属下的朋友,也不会识得王爷的。”
靖王摇头:“刘信,枉你为本王做事多年,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大事面前,孰重孰轻,好好想想吧。”
刘信低头,咬牙道:“属下知错,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解决此事。”
靖王满意点头,又道:“刘信,明日随本王明日折返去桂林。”
刘信闻言大惊:“王爷不是要回广东么,今日故意让羽钦引他们往东而去,为何又要返去桂林?”
靖王微微一笑:“以小彭王的智慧,他定会识破本王的声东击西之计策,料到本王要返回广东,说不定此时回广东的路上已有重兵追来。呵呵,本王偏偏要去桂林,广西兵符在手,只待后日到达桂林,按约见了广西各卫指挥使便可调派重兵围攻融州。至于广东兵力,本王已派人回去调遣,既然要反,就反个彻底!”
刘信心下暗暗佩服,赶紧抱拳躬身:“王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准备。”
郭旭房门大开,门口手持钢刀的四名黑衣人颇为惊讶的互看了一眼,谨慎迈了进去。房内烛火未熄,桌椅未动,褥被整齐摆放,全然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那四人四下里略略搜寻后,赶紧出门而去。此时隔壁房门轻轻打开,闪身出来一人,正是郭旭。他自叹气,看来自己所料不假,今日所遇之人,果真是敌非友。无奈苦笑,今夜这一觉怕是要泡汤了。
刘信屋中,刘信摆手让黑衣人退下,自去靖王房中禀报。
靖王沉脸微微凝思,踱了几步,转身道:“可有搜过客栈内其他房间?”
刘信答道:“属下这就安排人去找!”
靖王摆手:“不,你亲自去!既然此人已逃,说明他知晓内情。你速速带人前去追杀,决不能放过!”
刘信一惊:“王爷,属下离开,王爷的安全——”
靖王笑道:“还有四大护卫在,何况本王的身手自保足矣。”
刘信低头领命,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