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故事十一：断桥残雪（原著,TE） ...
-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那个人了。
——可是就跟他以为他和那个人会在一起一样。
——总是，他以为。
纲吉再次见到六道骸，是在参加Reborn的葬礼上。
似乎是因为Reborn自从离开彭格列后便一直隐居的关系，所以只有极少的人知道Reborn去世的消息。纲吉也是在收到当地派出所分署打来的电话时才吃惊地听说Reborn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居然登记的是他的姓名。或许纲吉参加了太多人的葬礼，当他听到Reborn死讯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于悲伤或者惊讶。或许他们都有这么一天。而整个葬礼纲吉并没有多费什么功夫和精力，而是全权交给了葬仪屋来办。至于葬礼，也只是象征性地到场，保证整个仪式顺利进行就好。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太多心力来操持Reborn的葬礼，每天彭格列的事情已经够他忙的不可开交了。想到这里，他便有些苦涩地笑了：我终于成为一代合格的彭格列首领了吗？
当年曾经无数次地挣扎过，不想过，逃避过，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上了这条路。
当纲吉送走最后一位参加葬礼的客人，已经接近黄昏。即使用悲痛的表情也有些面容僵硬，四肢不顺的他不由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突然在旁边的儿子拉着他的袖子叫道：“爸爸、爸爸，还有位客人在呢。”
他顺着儿子年幼的手指望过去，瞳孔在一瞬间因为惊讶而放大，那倒映在其中的人形便愈发清晰。他从没有想到，过了那么多年还能见到他。过去他曾经无数次想起和他碰见的场景，或许他会责骂他为何会抛弃自己，或许他会直接眼睛不眨地杀了他，或许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纲吉之后沉默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对身边的儿子道：“快进去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可不能怠慢了客人。”似乎是有些被此刻两个大人之间的气场震慑住，吉宗难得听话地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往屋子里跑去，留下纲吉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直直地望向来人，似是要辨别真伪又好像是要刻画在眼睛里一般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十几遍，最后终于开口：“……好久不见。”
六道骸将目光瞥向了别处，叹了口气，才重新又将目光转向他：“是啊，好久不见了。”
纲吉从没有想象过六道骸会坐在Reborn的遗像前，然后礼数周全地上了香，这种现象就好像是他看到云雀和骸一起握手言欢的场景一样让他觉得惊恐。而此时吉宗则是攀着纲吉的肩膀，悄悄在他耳边道：“爸爸，我可以出去玩么？这个叔叔好可怕，我不喜欢。”纲吉抬眼看了眼跟前难得一脸严肃，而不是带着邪魅笑容，端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的男人，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去吧，不过别跑远了。待会儿我叫你你就回来。”吉宗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穿鞋出去了。骸挪了一下姿势，面朝着纲吉，头却望向门外吉宗的背影，似乎毫不意外地开口：“你的儿子？”纲吉再次吃惊于他敏锐的观察力，只得笑了笑，道：“大家都说这孩子长得像我。”骸挑了眉笑：“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顿了顿，垂了眼，安静地道：“和14岁的你一模一样。”
听到这句话，纲吉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这些年还好么，本来想这么问的，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多此一问，于是临时换了问题：“你怎么会过来的？”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的。
骸抬头，望着他笑：“毕竟是Reborn去世了。”
不想透露给我真正的原因吗？纲吉暗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何背叛彭格列的六道骸为何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不怕我叫总部的人来围剿你？”
骸还是那个表情，笑得很淡：“那也无所谓了。”纲吉这才想起来，十年前六道骸刚开始逃亡生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随时死去的准备了。对于一个毫无牵挂，连死都不怕的人，他是真的毫无办法。他有太多不明白的时候，当年你为什么要背叛彭格列？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当年你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但是真的见面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觉得尴尬的纲吉只能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一旁的遗像：“Reborn一定很高兴你能来。”
骸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耸了耸肩：“也许吧。”
像是说完一个极冷的笑话一般，说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和他都知道，他们过去的时光，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半晌，还是骸先打破了沉默：“说说你们吧。”看见纲吉投来疑惑的眼神，又接着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纲吉的眼神在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孩子的那一霎那变得柔和起来。那是属于父亲的眼神，骸想。纲吉偏了偏头：“这孩子叫吉宗。”骸的目光有些闪烁：“没有想到你也会想出这么有深意的名字。”纲吉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起来：“我再也不是当年考试门门倒数的废柴纲吉了。”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男人脸色有点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纲吉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似的，将目光转移到不知名的角落，静静地发呆着。
“真的很让你惊讶吗？”纲吉看见男人投来的目光，抬手抚了一下垂到耳前的发丝，继续平静地说：“自从我继承彭格列以来，已经是第二十个年头了，我也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骸“哼”了一声，嘴角又勉强沾染些笑意道：“我知道的。”纲吉垂了眼，并没有说话。
跟六道骸的对话总是很难进行下去，纲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是他言辞闪烁，便是他夹枪带棍，从前的那种默契，似乎荡然无存。想想也是吧，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十年。再深的默契，经过十年的空白，都会变成不可弥补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当初他们的山盟海誓，或许说的上是生死绝恋，似乎都已经变成老旧的照片，在脑海深处慢慢泛黄。
纲吉仔细地看着六道骸，他的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可看上去却比记忆中的老了许多，如今的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记忆力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纲吉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多年的奔波，还是因为他丧失了斗志，放弃了向黑手党复仇，但是自己又未尝不是呢？曾经在看到他留给自己的信的那一刻失声痛哭，痛不欲生，还是被Reborn一拳打醒的。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昨天还正常的一切为何突然就变了样。自己曾经欺骗过自己，在他离开的开始一段岁月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定有一天还会见面的。那时的他，是如此笃定，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会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是从哪一天起，他开始不再怀念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再在想起逝去的人时一次次红了眼眶，不再幻想着跟他再次相见的那一刻。究竟是时间改变了他，还是他改变了时间？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曾经对他所抱有的那些单纯的信任，那些单纯而青涩的好感，全都在时间的风化下荡然无存，以至于在十年后的今天再次见到他，竟然还会分心去考虑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等会儿妻子回来要考虑跟她说些什么。
“爸爸。”刚想到自己的儿子，吉宗就出现在门口。他没脱鞋，只站在门边，手扒着门框，怯生生地看着沉默的两个大人，小心翼翼地道：“太阳要下山了，我们还不回家吗？”六道骸仿佛恍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他扭过头去看了看吉宗，又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纲吉：“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免得你妻子担心。”纲吉听着这话，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走？”骸重新正坐在Reborn的遗像前，双手合十拜了拜，才道：“我还想在待一会儿。”顿了顿，仰起脸，看着已经站起身的纲吉：“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所以什么时候想抓我，尽管来就是了。”纲吉想要反驳什么似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扭过头望向站在门边的儿子，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洒进室内，给他小小的身躯镀上了一圈金边。他漂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正天真地眨着，十分惹人怜爱。
纲吉的内心在一瞬间再次被为人父母的柔情溢满。他快步走向吉宗，在玄关处穿上鞋，握住他的小手，回头看见骸还坐在原地，只不过转换了方向，正看着他们父子俩。他冲他点了点头头：“那么，告辞了。”
六道骸也点头示意：“路上小心。”
夕阳照射不到他所在的角落，所以纲吉没有看清，刚才在骸眼底一闪而过的那种感情，是不是所谓的羡慕。
纲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连带着吉宗也有些坐立不安，似乎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在车子停下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孩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爸爸，你在生气？”“什么？”纲吉被儿子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因为你一句话都不说，一定是在生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吉宗绞着手指，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纲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大概对于孩子来说过于可怕了。妻子也说过，他不说话的样子有时候很吓人。
他想起骸说吉宗的眼睛很像自己，他扭过头，仔细看了看吉宗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 ：“刚才那个叔叔说，你的眼睛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呃？”一直等待宣判的吉宗不知为何爸爸会突然说起这个，疑惑地伸出一只小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是、是吗？从来都没人说过呢——大家都说我长得比较像妈妈。”“但是你的眼睛的确跟妈妈的不像不是吗？所以只能是像我爸爸了。”纲吉空出只手，在儿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不知道你妈妈下班了没有，晚上想吃什么？”
“呃……”吉宗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爸、爸爸你今晚要下厨吗？”
“当然不是。”纲吉说着扫了儿子一眼，看见他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心下不禁为自己的厨艺默哀，“是你妈妈做，但是我们可以帮她买食材。”
逛超市的时候，纲吉看着吉宗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
这样挺好的，纲吉想。
纲吉把车子停在门口，妻子走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妻子上车后就注意到了后座上的一排购物袋：“怎么买这么多？”
纲吉发动了车子：“明天我值班，剩下的你带到家里自己做着吃。”妻子“唔”了一声表示了解，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你参加了你老师的葬礼？”妻子是知道Reborn的存在，但是并不是太清楚他们黑手党之间的事情。纲吉不知道为何会和一个他们圈外的人结婚，或许是不希望见到就连回家也要将这份沉重承担着，他并没有选择家族联姻，而是娶了一个根本不会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
但是——看着妻子温柔贤惠的模样，他却觉得很幸福。
纲吉一笑：“没事。”
“爸爸，爸爸！”回过神来，发现吉宗正在喊他，见他半天不应，坐在一旁的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儿子喊你好几声了。”“不好意思啊，有点走神了。”纲吉笑着扭过头去：“怎么了？”“爸爸说今天妈妈会给我讲故事。”纲吉偏了头，看了眼一旁还在状况外的妻子，笑着说：“来之前，我跟他说的，不然他会一刻都吵得不停。”被突然点到名的妻子很慌乱：“诶？我？”吉宗欢呼起来：“哦——妈妈要讲故事！”
“在车里不要大声吵闹，吉宗！”妻子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训斥道。“但是的确该妈妈讲了！我都没听妈妈讲过故事！”“别吵！不然晚上让你爸爸做饭！”“呜呜呜……”纲吉听着耳边妻子和儿子的你来我往，似乎终于明白傍晚离开时骸眼里的情绪了。
那不是羡慕，是欣慰。
我很好，纲吉想，在你离开又回来的今天，我才终于发现，原来我早就可以不再依靠着对你的回忆与期待活下去了。
就这样吧，我们从此，就真的是毫不相关的人了。
若是有缘还能相见，那就再见吧，六道骸。
《断桥残雪》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
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
摇曳后就随风飘远
断桥是否下过雪
我望着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轻点融解
断桥是否下过雪
又想起你的脸
若是无缘再见
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
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
摇曳后就随风飘远
断桥是否下过雪
我望着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轻点融解
断桥是否下过雪
又想起你的脸
若是无缘再见
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故事十一：断桥残雪（原著,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