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阳光》皎兮兮

3、月出皎兮

　　四月三十号下午进入七天的假期。跟李欣道别后宋皎直接回了住处。
　　李欣最终还是跟叶航回老家去了。其实李欣跟叶航还没有结婚，两人是大学同学，到如今已经在一起六年了，感情一直很稳定。
　　没结婚的原因李欣对宋皎说过，李欣爸妈一直反对她跟叶航在一起，无非是嫌弃叶航是外地人，没房没车的，怕女儿以后吃苦。李欣也一直没向她爸妈低头，毕业之后就跟叶航在外面租了房子住。
　　李欣说那两年是她过的最辛苦的两年，刚刚毕业，才步入社会，一点过度期都没有，找工作处处碰壁，跟爸妈冷战，还要为每天的日常琐事烦恼。宋皎很佩服李欣，她的无畏和洒脱。
　　叶航很努力，工作四年已经从一名IT小职员爬到了部门副经理的位置。现在也算有房有车了。李欣每每都会说，看，这就是爱的力量。然后宋皎就会做出一副呕吐的样子，引得两人大笑。
　　估计现在李欣家人也默许了，最近宋皎就听李欣常常念叨结婚结婚的。宋皎觉得他们结不结婚都已经没差别了，李欣带叶航跟宋皎一起吃过几次饭，跟叶航也算是认识了。
　　叶航也是那种很直接不带拐弯的人，却不失细心和周到。在宋皎面前，两人俨然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那种默契源于时间的沉淀，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的。
　　回去一路上车多人也多，放假的气氛很浓厚。很多人这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行程，旅游的旅游，回老家的回老家，大家都说，明天出行的人还要多。
　　回去之后，宋皎又把东西整理整理，很多东西早就打包好了的，却被她又拆开检查一遍，再重新包起来。这样反复地做，宋皎有点烦躁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毕竟在这里住了近两年了，宋皎有点伤感，她一向是个恋旧的人。所以，很多过去的事情她都记得，无论大事小事。有人说过，记住太多的东西，总要活的比别人累，学会忘记有时候也是件好事。
　　宋皎觉得今天可能要失眠了，果然，躺在床上，一直过了十二点，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宋皎强迫自己闭着眼睛，却越来越难受。
　　晚上她搬书的时候，厚厚的一本古词典里面突然掉出来一张素色的书信纸片，上面只有一首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首诗出自诗经国风，《月出》。
　　一笔一划的小楷字，只是墨迹颜色已经有点淡了，一看就是有些年月的东西。
　　终是爬起来，一盏灯也没开，宋皎走到客厅，借着月光，看到堆满行李凌乱的地面上躺着那张薄薄的纸头。宋皎弯腰蹲下来，眼睛盯在上面瞳孔渐渐放大，不知道是月光还是她的泪水竟反射的纸头有点刺眼。
　　夜晚温度很低，宋皎只穿着睡衣，凉了半边身子也没有感觉。
　　仿佛过了好久，宋皎才站起来，双腿早已经发麻了。回卧室的时候还是把那张纸头小心的夹在了那本古词典里面。好几年前的一本古代汉语词典，那时候宋皎还上着高中，这些年宋皎一直都带在身边。
　　一直到四五点钟的时候，宋皎才完全睡过去，再睁开眼，太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缕两缕的落在床上地上，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宋皎突然一惊，连忙抓过床头的手表，终于嘘一口气，七点五十五分，幸好，没有睡过头，然后把手机开机。洗漱完，换好衣服，宋皎吃了两片面包当早饭。又把这里剩下的东西整理整理。已经联系过房东，一会儿搬完东西，人就过来检查，顺便交了钥匙。
　　房子太小，宋皎几步就把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吸了吸鼻子，嗓子也有点痒痒的，看来昨天晚上着凉了。
　　正要去倒水吃两片感冒药，电话响了，宋皎拿起电话，看一眼又放下来没有接，她喝水把药吃了。没过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响了两声，宋皎犹豫着按了接听，“喂，江先生，你好。”
　　江陆浩在电话那头皱了一下眉头，电话里宋皎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在你楼下，你住几楼。”说完，不给宋皎开口的时间，似乎对着电话轻笑了下又接着说，“前天说过我要过来的，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江陆浩这样说，宋皎几乎无言以对，告诉他楼层，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宋皎去开门。
　　江陆浩站在门外，今天他穿了休闲的灰色系外套，比之前宋皎见到的总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显得更加年轻了，连带着他面部的线条也很柔和。
　　宋皎请他进来，“不好意思，太乱了。”
　　江陆浩摇摇头，刚想说话，搬家公司打电话来，人已经到了。
　　宋皎让他们直接上楼，只有两个人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家具电器那边都是新的。都是些零碎的东西，两个人上下两趟就搬完了。
　　东西先运过去。房东已经来了，把屋子大概看了看，过后江陆浩听见他笑呵呵地对宋皎说“小宋啊，以后有空去我那玩。”
　　宋皎回答说好的呀，言笑晏晏。
　　房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大爷，看样子宋皎跟这个房东以前关系处的还不错。
　　走的时候，宋皎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两年的小屋，和江陆浩一前一后的走下楼。
　　路上，江陆浩问宋皎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医院。宋皎忙摇头说不严重，已经吃了药。江陆浩便没再说什么。他注意着宋皎，发现她从上车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事情，今天从见她开始，就感觉她有点郁郁的，却不像是因为感冒不舒服的缘故。
　　江陆浩把车一直开到宋皎新居楼下，看来宋皎在哪一座，哪一室他都是知道的。
　　搬家车子已经到了，进楼的时候，江陆浩甚至帮忙搬了一箱子。
　　搬完了东西，宋皎请江陆浩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她去跟搬家的人结帐。江陆浩坐在沙发上，眼睛扫了一圈客厅，很淡雅的米色系装修，三面墙纸都是白底的小雏菊花。恍惚中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飘过来。
　　听见宋皎最后对那两人说了谢谢的话，似乎每次见她总能听到这句话，江陆浩心里想，一会儿道谢的对象就轮到他了。
　　果不出所料，宋皎走到江陆浩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江先生，谢谢你。”
　　江陆浩淡淡一笑，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站起来对宋皎说“时间不早了，你大概收拾一下，我们先出去吃午饭。”
　　宋皎眼睛闪了一下，低下头说“江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说。”江陆浩接过她的话。“走吧，我先去楼下等你。”说完抬腿便往外走了，连给宋皎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宋皎反应过来江陆浩已经出了门口，她胡乱理了理头发，拿上包也跟着出了门。
　　江陆浩开车带宋皎去了一家西餐厅。宋皎不知道的地方。进到里面一看就是间高级餐厅，难怪一次也没有来过了。
　　立刻有服务生过来殷勤的叫江先生，带他们进到里面一处安静的位置。
　　江陆浩绅士地为宋皎拉开座椅，才坐到对面去。服务生为两人摆放餐具，江陆浩接过菜单，没有问宋皎的意见，直接开始点餐。点餐进行得很快，江陆浩对这里的菜色异常熟悉。甜点，正餐牛排沙拉，还要了一瓶红酒。
　　江陆浩抬头对服务生交代细节的时候，宋皎端起服务生送来的饮料慢慢品尝。
　　服务生下去之后，江陆浩才对宋皎说了一句，“这家店的甜品很有名，待会儿你要尝一尝。”宋皎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
　　期间，两人没怎么说话，只安静的低头吃饭，抑或都在想着什么。
　　“江先生，”用餐快结束的时候，宋皎执起酒杯，“借花献佛，我敬你，谢谢你几次对我的帮助，可是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我”
　　江陆浩听到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了，顾不上礼仪连忙打断宋皎的话，端起酒杯轻碰宋皎的，“我接受你的致谢。”说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宋皎只抿了一口。
　　放下酒杯，江陆浩继续说，“宋皎，我说过，今天我也有话要说，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江陆浩第一次用这样带着温柔的语气对宋皎说话。
　　宋皎有点迷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陆浩已经开始直接叫她的名字宋皎了。
　　“我没有你那样认为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的想法。宋皎，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我想问你，你讨厌我吗？”
　　江陆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皎正好对上他的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心好似慢了一拍，却又那般砰砰的跳动着。
　　宋皎本能的摇了摇头，来不及说一句话。
　　“既然你也不讨厌我，那么我们何不交往试试呢。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能遇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江先生，我们只见过几次面，并不了解。”宋皎低头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出声。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为什么是我，你要找女朋友一定是很容易的。
　　“我觉得已经够了，以后会有时间让我们再慢慢相互了解的不是吗。”顿了顿，江陆浩又说，“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虑。相信我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江陆浩对宋皎举杯。
　　宋皎再回到新居，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刚才江陆浩把她送到楼下就走了，并未再多说什么。看着上午运过来的满室还未整理的包裹，宋皎神情恍惚。
　　坐下凝了凝心神，休息片刻，宋皎换了身家居服，开始打扫房间，并把搬来的东西整理归类。宋皎忙的一刻不停，等到惊觉的时候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喘一口气，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双臂虚软。
　　去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歇一会儿。
　　桌上还放着一袋吃的东西，是下午回来的时候，江陆浩说她刚搬来，今天肯定开不了火，特地去一家中餐厅打包给她带回来的，连明天的早饭也买了。宋皎微微出神，感慨他的细心。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本来她是想要跟江陆浩说清楚，要跟他划清界限的，那些话她在心里酝酿了很久才说出口，没有说完，却被江陆浩抢了先。
　　宋皎做事向来很坚决的，这次江陆浩却成功地动摇了她，宋皎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现在又开始徒增烦恼。
　　那天晚上，宋皎一直忙到凌晨才睡觉，也许是实在太累了，累到来不及想任何心思倒头就睡着了，一夜无眠。
　　江陆浩直到很晚也没有半点睡意，他躺在阳台的软塌上，点燃一支烟，却没有抽，只看着烟星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往下吞噬。抬眼正好看到窗外的星星，现在的星星都没有以前的亮了，三两颗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看着看着，竟然想起大学时候的一个笑话，那时候同寝室的一个哥们在追一个女生，请人家女生吃烛光晚餐，大晚上的带人儿去公园的土丘上看星星，本来是很浪漫的，结果这哥们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看着那满天繁星，脱口而出“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圆。”最后竟凭着这句经典名言俘获了女生的芳心，“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圆”也在他们全系广为流传。
　　江陆浩半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宋皎对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可是他却不能确定宋皎一定会接受他。这个女孩儿跟他以往认识的都不一样，这也正是她吸引他的地方。该怎么做呢，其实他对追女孩一点经验也没有，严格来说，他还从来没做过这件事情。
　　第二天醒来，后遗症来了，宋皎感觉全身无力，特别是两条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重的酸疼，后颈连着腰也不灵活。只怪自己平常不运动，手不提四两，稍一搬重点的东西就累成这样。
　　宋皎心情却很放松，这是在新家度过的第一个早晨，睁眼看一看全新的卧室，躺在床上赖了会儿床，不愿起来。
　　现在的床单被套是她自己选的，蓝色的底，印着各种熊宝宝的图案，虽然和卧室的整体风格有点不搭，但是宋皎真的很喜欢，在家居店里一眼就看中了它。
　　近中午的时候宋皎才起床，直接叫了外卖，实在没有力气折腾出去买菜再回来做饭了。把昨天没有干完的的活继续收收尾，有些东西实在不知道放在哪里，在挪了无数的地方之后，索性丢进了储藏室。
　　放假第三天，宋皎在家里上网，登录微博，主页里全是高中同学聚会的照片，五一之前，班长通知宋皎五一聚会的事，宋皎回很忙，不回老家。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但凡每次聚会，宋皎一次也没有去过。
　　宋皎一张一张浏览，看每一个人，有的人变了，有的人还是老样子。
　　提示有新留言，宋皎点开，是她高中最要好的同班同学王心如，
　　“宋皎，最近过的好吗，好想你。知道吗，今年这次聚会好多同学都带了对象过来，你还记得何小胖吗，他已经结婚了。想不到吧，那时候我们都嘲笑他以后肯定找不着老婆的，没想到现在跑到我们前面结婚去了。还有，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哦，给你看照片，帅不帅，替我开心不。大家有问到你，宋皎，下次同学聚会，希望你能来，我每次都在盼着你来。”
　　下面附有照片，是王心如偎在一个男生的肩上，两人看起来很般配，王心如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宋皎脸上终于露出浅浅的笑意，静默了半晌，回复一句话“很替你开心，看来我很快就要当伴娘了。”后面打一个笑脸。
　　那天晚上临睡前，宋皎在一篇博客上看到一句话，
　　“当你在犹豫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很大；当你勇敢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很小。”
　　宋皎躺在床上，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渴望在搔她的心，同时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里飞走了，跟着过去的日子远远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