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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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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从杨戬变做花狐貂去后,商营接连几日不见动静,只能隐约听见里面不断传来的鼓乐嘈杂声,哪吒站在城楼遥望对面,只感到甚为好笑,胜负翻掌,他们的庆功宴未免开得早了些。
估计那一位正躺在魔礼青的豹皮囊内得意地打滚吧,想到他脸上一贯的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欠揍样哪吒就有些莫名上火,径奔相府去见姜子牙:“师叔,弟子请令出战。”
姜子牙捧着书简,头也不抬道:“时机未到。”
“师叔!”哪吒急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子牙放下竹简,拍了拍哪吒的肩:“你这孩子!为你这性烈如火的脾气你师父没少伤神。不改改早晚吃亏。”伸手打了个呵欠:“回去养精蓄锐吧,我也要歇了。”说着话,摇摇摆摆地晃进后堂去了。
“这……”被搬出师父来,哪吒无言以对,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房中,嘟着嘴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将军,姜丞相唤你到厅上去。”三更半夜的当儿,亲兵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令人高兴,哪吒揉揉眼睛,翻下床赶奔大厅,猜测一定是师叔打算出其不意,趁夜劫营,心中欢喜,紧忙加快脚步。
大厅里灯烛通明,姜子牙正同早到的金吒、木吒兴致高昂地议论着什么,看见他来,笑呵呵招呼道:“就等你了,快看这是什么?”双手一托,亮出一柄光芒耀眼的巨伞,伞上嵌满珍珠碧玉,穿成四字:装载乾坤。
“混元珍珠伞。”哪吒一声惊呼,他对这宝贝的印象再深不过,魔礼红几日前就是凭这把混元珍珠伞收去了他的乾坤圈,“师叔,这把伞怎么到了你的手里,难道是……是杨……”
姜子牙微笑颔首:“不错,是杨戬趁他等熟睡时取来的。”
“那他呢?”哪吒急问,下意识地抬头四望。
“留下伞就走了,怎么?”姜子牙感觉哪吒的反应与以往大不相同。
“那魔家四将醒来发觉少了这把伞,岂有不追查之理?他回去不是很危险?”哪吒倒是觉得这位姜师叔有些老糊涂了。
姜子牙摆手笑道:“杨戬机智多变,自能应对,何况我今日掐指一算,知道近来会有奇人投奔西岐,魔家四将指日可除,不必忧虑。”指着哪吒向金吒、木吒打趣道:“看看,你们家三弟长大懂事了,这不,心思都细了起来。”
木吒不以为然道:“他真懂事就好,只怕上了阵还是那副不顾死活的拼命相儿。”
金吒笑道:“这位杨戬道兄果然不同凡响,我三弟头一次细心就细到了他身上,叫我这做大哥的好生嫉妒。”
哪吒那张俊脸儿腾地一下就红了,火辣辣地灼热,辩道:“我对他尽同门之谊而已,大哥莫要胡扯。”连忙从师叔手中取过那伞,假意端详。
“开玩笑呢,你急什么。”金吒笑着夺过伞:“别看这个了,给你。”伸出背着的手往前一送,又把哪吒惊了一跳,他手中之物赫然竟是前几天被魔礼红收走的乾坤圈。
“杨道兄让交还给你的,说算是给你赔个不是,让你别生他气。”
哪吒接过乾坤圈,低头默然。
两军阵前,险象环生,难以预料,他赔得什么不是?自己生得又是什么气?
姜子牙口中的“奇人”第二天果然到了西岐,原来就是清虚道德真君的徒弟,武成王黄飞虎的长子黄天化,生得剑眉虎目,气宇轩昂,酷似其父,姜子牙甚是喜欢,忙引着他与众门人一一相见,到哪吒时,笑道:“这就是玉虚门下的第一闯祸精哪吒,曾抽过龙筋的,比你还小二岁,轻易莫要惹他。”
黄天化听言,上上下下将哪吒打量一番,扬眉笑道:“师叔别开玩笑了,这样漂亮得女孩儿一样的人物,风一吹就倒,怎好派上场厮杀?难不成那商营兵将个个都懂怜香惜玉?”
黄天化的话立时招来满场潮水般的哄笑声,将殿外的鸟儿震得满空乱飞,不住地惊叫。
武吉、龙须虎乐得弯腰控背,韩毒龙、薛恶虎笑得前仰后合,连武王姬发都忍俊不止,使劲抿嘴儿挺着,木吒看看黄天化,又看看哪吒,似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笑,金吒上前一步道:“黄道兄莫要以貌取人。”一指众门人:“现在殿上的玉虚三代弟子中,还没有比他强的。”
武成王黄飞虎也责斥道:“我儿慎言,不得胡说。”转向哪吒道:“犬子不懂礼数,请李三公子不要见怪。”
哪吒最厌恶人家说他像女孩儿,心头着实恼怒非常,但看黄飞虎面上,又不好发作,只是抱肩傲道:“黄道兄若有兴致,在下愿意领教。”
黄天化年轻气盛,踌躇满志,自然不肯落于人后,高声应道:“我奉师命下山来除魔家四将,与道兄阵上比试如何?”急向姜子牙请令:“师叔,弟子请令出战,定取魔家四将首级来献。”
姜子牙捻须沉吟片刻,方道:“也好,只是务必当心。”
哪吒也气昂昂道:“师叔,弟子愿和黄道兄同去。”
姜子牙点头应允,他不是不知道哪吒赌着一口气,只不过这里的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两人得了令,都在心底暗暗较劲儿,大踏步走出殿外,黄天化骑上玉麒麟,哪吒蹬开风火轮,点齐三千兵士,气势汹汹一路杀奔商营,魔家四将闻讯急忙出阵迎敌。
黄天化初出茅庐,自视甚高,加之刚才听金吒言说哪吒胜过其他门人,心中大是不服,急于表现立功,此时见有敌将出阵,也不和哪吒打招呼,撒开玉麒麟抡起手中双锤就冲上前去,大呼:“我乃武成王黄飞虎长子黄天化是也,特来擒拿你等,快快下马受缚。”
魔家四将自从不见了混元珍珠伞,乱吵吵地找了几日不见动静,心情焦躁,听见黄大化口出狂言,不由大怒,魔礼青摇枪拽步冲上阵来,与黄天化战在一处。
哪吒因为不屑以二敌一,故而停轮观战,见他两人枪来锤往,不可开交,脑中忽地浮现出那天杨戬力战四将的情景。
他才是个真正的“狂徒”,无需呼喊夸耀,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骨子里的顽劣与嚣张一并压下,他的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究竟是什么,哪吒说不清,却早已看清,就在那个送他出城的晚上。
他还在魔礼寿的豹皮囊里么?哪吒盯着魔礼寿的腰间,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却说魔礼青与黄天化苦战多时,不分胜负,急忙祭起随身宝物白玉金刚镯,黄天化抬头望见一道霞光,不晓何物,正被砸中后心,大叫一声跌下玉麒麟,魔礼青上前一步就欲取他首级,被哪吒飞身上前一枪拨开,逼退几步,喝道:“不要伤吾道兄。”
魔礼青见是哪吒,大笑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哪吒面如寒霜,冷冷道:“今天谁败还不一定呢!”一枪分心刺去,魔礼青连忙应战。
魔家四将都以法宝立名,手下功夫并不高强,魔礼青与哪吒战未几合,故伎重施,又祭起白玉金刚镯,哪吒见状,也将乾坤圈祭起,两宝空中相交,金打玉,高下立判,白玉金刚镯被击得粉碎,化做轻尘,转眼随风化去。
魔礼青目瞪口呆,心痛不已,魔礼红惊呼道:“乾坤圈明明被收在混玉珍珠伞中,怎么又回到他手里,一定是他盗了我们宝贝。”
魔礼海怒气冲冲道:“这小子欺人太甚,抓住了碎尸万段。”同魔礼寿、魔里红一同上前围攻哪吒,哪吒毫无惧色,一杆枪使得如蛟龙出水,灵蛇出洞,畅快自如,杀得四将大汗淋漓,魔礼海狞笑一,跳出圈外,取过法宝琵琶,弹指一拨,就要唤出黑云压城,风火卷地,将哪吒活活困死,岂料这琵琶弦竟如同胶住一般,半丝音也发不出,魔礼海惊愕不已,又拨几下,仍是如此,慌得他大呼小叫起来,那三个见事不好,急忙闪身撤退,哪吒踏风火轮刚欲追上,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穷寇莫追,快走!”
杨戬!哪吒停下脚,深吸一口气:“杨戬道兄,哪吒有话相问。”
“此时不宜,今晚三更,相府后院相候。”一道风轻轻滑过哪吒耳畔,留下几字殷殷告诫:“速回,切记!”
在哪吒与四将相敌时,黄天化早被周营兵将救回城中,无奈已经死了,姜子牙愁眉不展,郁闷至及,黄飞虎更是哭得如醉如痴,几次昏厥,众门人也都默然无语,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有武吉私下扯着哪吒耳语:“兄弟,你连日来走了怪运,上次随杨道兄出阵,杨道兄没回来,这次随黄公子出阵,黄公子横着回来了,上次还是虚惊一场,这次怕是真惊了。”
哪吒低头无语,事实如此,无可辩驳,尤其这次黄天化争强全是因为要与自己争胜,自己无论如何难脱干系。
生于丑时,犯下一千七百杀戒,天命凶煞,哪怕是莲花化身也化不去身上浓重的血腥之气,自己本来就是个不祥之人,无怪乎会被亲生父亲视为“妖孽”。
哪吒浑身冰冷,咬紧牙根,头也不回地转身出殿,任武吉怎么喊都不回头,连迎面而来的道童同他打招呼都没看见。
“三弟,黄公子有救了。”金吒追出来喊,却已看不见哪吒。
又到半夜三更。
哪吒的心情糟糕透顶,却没忘记与杨戬的约定,他觉得自己身上只有守信用这一个优点,暂时还不想失去。百无聊赖地踱到后院,慢腾腾拐了几道弯,不见半个人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自语道:“没来,怪不得我。”接着就要回房睡觉。
一道轻烟飘过他的身旁,笑语道:“谁说我没来。”哪吒一愣的功夫,那道烟早已聚成人形,丰神俊朗,仪表堂堂,长身玉立,额生三目,不是杨戬又是谁?
哪吒见他并未爽约,心头一喜,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忽地想起白天之事,转觉抑郁,笑容尚未展现就已凝固。
“道兄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好像不高兴。”杨戬脸上的笑意暖如春风。
哪吒摇摇头:“在下感激杨戬道兄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还说没生气。”杨戬一把将哪吒拉到院中的碧水池边,指着月光下的池水道:“自己看看,嘴上都快挂油瓶了。”偏过头注视了一会儿哪吒傻呆呆的侧脸,微笑道:“到底是谁惹了你,说来听听?”
“今天战场上那位年轻将官是武成王的黄公子,道德师叔的弟子。”犹豫半晌,哪吒才徐徐吐语,却总归不切核心。
“听说过。”
“刚下山就和我抢着上阵立功。”
“看出来了。”
“没想到会被魔礼红的白玉金刚镯打中。”
“毫不意外。”
“若不是道德师叔派明霞童子救活了他,我……”
“就算他真死了,又和你有什么相干?”杨戬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哪吒,不让他有继续说下去的余地。
“怎么会和我没有相干?连武吉都说……”前所未有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哪吒感到一种极度的疲惫。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不这样想。”杨戬又一次打断他。
接下来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哪吒坐在池边,一颗颗地投石子,杨戬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我和他可都是玉虚门下,你这个做道兄的怎么好偏心?”哪吒心情转好,忽地出语调侃。
杨戬一笑:“我没偏心,就事论事罢了。”
“对了,你白天是怎么对那琵琶下得手脚?”
“滴了点血把弦胶住。”
“伤口在哪?我看看。”
“早好了。怎么样?看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