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旗木颖

13、行军

　　赫连春水奉赵构之命北伐，息红泪随军而行，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自荐，穆鸠平自然不会落下，诸葛神侯派遣二弟子铁手、三弟子追命随军协助，反倒是有雄才大略的顾惜朝无动于衷，戚少商不解，不过他却不给顾惜朝解释的机会，九现神龙自遇到顾大公子之后，难得地展现了他的魄力，拖着顾惜朝便上马直奔沙场。男人嘛！大侠嘛！就是要这样快意恩仇才像样嘛，整天呆在楼里家长里短的，闲也要被闲死了。至于拉上顾惜朝，一则，情意正浓，怎舍离别。二嘛，这么一个经天纬地的人，不让他跟着奋勇杀敌，他戚少商又不傻！
　　金兵气势如虹，面对大宋这孱弱、笑话般的兵力，竟然狠狠吃了一大败？顾惜朝用兵如有神助，赫连春水本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将军，有一个如此能耐的军师，他当然生不出嫉妒，反而落得一派休闲，牵着天下第一美人，赫连夫人——息红泪东游游西逛逛。赫连家的士卒本不乐意被一个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操控，奈何赫连将军的命令和戚大侠的担保，这才勉强听令，现下这一大捷着实让他们的气势高了一大截。这一次穆鸠平都不得不佩服顾惜朝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他们刚到战场的时候，战局几乎是一面倒，顾惜朝不过用了短短一月便反败为胜。
　　戚少商和顾惜朝潜进金兵兵营，戚少商暗许顾惜朝这一擒贼先擒王的行径。戚少商二人潜进敌军大将的营帐，掳走大将，临走前，顾惜朝让戚少商先行带着人质离开，自己返回，戚少商本不明顾惜朝回去的理由，而后便明白了，顾惜朝返回是为了烧了金兵的粮仓。虽说是北伐，毕竟还是在大宋的领地，此举不仅能够大挫敌军的锐气，更能从长远来说绝了敌军的后路，可谓走得极为漂亮。
　　顾惜朝不是一个天生嗜血的人，他不无故杀人。他也答应了戚少商尽量不妄杀，只是毕竟他和戚少商不是一类人。他信奉的向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戚少商是显然不同的。顾惜朝也是一个极厉害的人，这毋庸置疑。他初出茅庐便明了利用这些心怀天下的、同情天下弱者的大侠、大将之心理，所以掳来这敌军大将绝不仅仅是作为人质。他得感谢前相爷让他明白国君者，集了天下大慈与天下大恶。他们怜天下之人，同时也可弃天下任何一人。所以国君觉不会因为失了一个大将而停止他们的野心。息红泪作为女子不懂，穆鸠平本不聪明他不懂，戚少商、追命、铁手也许懂却因为他的仁义不能接受，唯一称得上中立的怕是军营出生的赫连春水。顾惜朝掳来敌军大将，命人将他绑在大柱上，接着让人将投了降的战俘带着走过敌军将军的面前，一个个的从他面前走到距他百米之外的临时搭建的茅草院。金兵将军眼睛越瞪越大，气息粗重，想叫却突然失声。那些他带领过的士兵，走进了茅草院后，宋军军师模样的俊秀年轻人冲着他带来的七个士兵命令了一句什么，七个士兵燃起了火把，点燃了茅草。那些士兵不过是身子骨好了些，学了点拳脚功夫，除此之外，称得上是普通人，他们已经投降了啊！哭叫声、悲戚声、求救声，每一声沉重的、刀割一般地刺进他的耳里、心里。戚少商一行人是听到了哭叫声后赶来的，敌军大将煞红了双眼，那眼中仇恨、惊恐、心痛暴露无遗。纵是年少已成名于江湖的息红泪也完全不忍直视，火光映衬下的顾惜朝出奇的美好，也让众人出奇地觉得惊恐、愤怒。
　　戚少商的双眼同样深红，他的声音暗哑，大仁大义都说不出了，只有满含怒意的一声：“顾惜朝！”这样的火，这样的情景，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个戚少商和顾惜朝敌对的过往。顾惜朝看向戚少商的眼神却无惧无悔。说到底他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如果说曾经的千里追杀，即使他不认为是他的错，不过既然是为了他的私利，他姑且承认。这一次，他是站在救国的立场上，他们懂却不理解。顾惜朝浑身一触，戚少商的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比起息红泪骂他不是人，追命揍了他一拳什么的，戚少商这一句算得上最温柔的了，但是顾惜朝不介意息红泪、追命的辱骂、殴打，戚少商这一句却让他愤怒。顾惜朝本来想要唇齿相激，久久地盯着戚少商之后，最后却只对跟着他的几人说，放了敌军大将，便离开。戚少商当然不傻，他明白顾惜朝会放走敌军大将不会是为了同情，只是为了让他回去渲染这种恐怖的气氛，试问一个军队的士兵都生出了这种惧意，何以言胜？戚少商也并不如悲天悯人的佛家子弟般的圣洁，他是代领了连云寨喽啰兄弟抗辽的连云寨大当家，戚少商。他当然知道战争注定了牺牲，只是顾惜朝的作法，还是让他忍不住心里发毛，那么凄厉的惨叫，顾惜朝究竟怎么能视为无物。顾惜朝答应过戚少商不滥杀无辜，只是他们都遗忘了，他的“无辜”和他的“无辜”程度上有差别。戚少商很想原谅顾惜朝，因为他爱他，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是仁义无双的大侠。顾惜朝过了那么一夜之后倒也不那么气愤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嗜血的人，如果不是碍着他了，他还蛮难得动手的，只是他到底还是生不出愧疚二字。戚少商其实明白顾惜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孱弱的大宋，毕竟顾惜朝比戚少商更有一种一展抱负的野心，只是这手段着实让戚少商心寒。无法轻易原谅，更无法狠心说出分离，戚少商能做的就是禁了顾惜朝的足，显然这军营中除了铁手、戚少商和追命没人是顾惜朝的对手，顾惜朝想离开轻而易举。只是顾惜朝倒也没那么有兴致离开，既然戚少商不让他离开，他便整日待在这营帐中，看看书，练练字，同戚少商一样，纵然冷战至斯，他也无法轻言离别。
　　戚少商每日回营帐，顾惜朝便和衣而眠，早上戚少商离开，顾惜朝不愿醒来，纵是顾惜朝如此使性子，这一次戚少商也不愿轻易开口，毕竟这真的不算小事。戚少商和顾惜朝冷战，苦的可不止这两个情人，还有赫连春水，顾惜朝不理事了，铁手、追命毕竟没有上阵杀过敌，所以一切事物都落在了赫连春水和戚少商身上，老实说，他们几人商议出的作战计划多亏了赫连春水自幼熟读兵书，打得并不坏，只是不坏，称不上好，勉强和士气大减的敌军打个对手，不上不下地吊着。就在这样恼人的战况下，顾惜朝足不出户，竟然也能通敌卖国？这一切缘由还得从戚少商他们抓到一个刺客说起，说是刺客有些不合理，那是敌军的探子，不是为了探听他们的军情，而是为了带走顾惜朝。原本从顾惜朝放走敌军将军开始，敌军会留意顾惜朝便不是稀奇的事情，想要刺杀他更不奇怪，奇就奇在他们只是想要带走顾惜朝，戚少商可不会认为谁谁谁又被顾惜朝的外表迷惑，毕竟顾惜朝的手段是人都会觉得可怖。所以这不得不让戚少商想到顾惜朝防火烧粮仓的时候是不是还做了些其他的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事实上正如戚少商所想，顾惜朝倒也不遮掩，如同当年的千里追杀，顾惜朝从不遮掩他的恶，坏得“堂堂正正”，这一次顾惜朝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联络了敌军的枢密使，至于他想要做什么可想而知，戚少商这一次真的是气得双眼通红，顾惜朝就这么喜欢背叛他戚少商？他这一辈子除了那段千里追杀，真的没有这么痛过，甚至他觉得这一次的背叛比上一次更让他心痛、愤怒。顾惜朝挑眉，“做一个落败的大宋英雄怎敌得气焰正旺的大金？这个大宋到处是前相那样的贪官污吏，手执权势却昏庸无能。大金惜才，到了那边我有什么不能做？”
　　顾惜朝终究还是离开了，带着逆水寒穿透心旁的一剑，顾惜朝离开得决绝，戚少商却杀得不够狠心。接下来的战局倒也没有立变，戚少商虽然错开了致命的一剑，但那毕竟是穿透了顾惜朝整个身体，调养也需几日。虽然这一段时间平静，只是赫连春水一行人并不敢掉以轻心，对手是顾惜朝，他们不得不谨慎了又谨慎。
　　过了个把月，赫连春水发现他们再如何细心考虑也完全不是顾惜朝的对手，战争随着顾惜朝的倒戈，情势大变。顾惜朝真真是那个应该出将入相的人物，短短数日，大宋兵力便开始吃紧，这样下去不过数月，兵败无遗。事实也正如戚少商他们预料的，不过一月有余，他们便屡战屡败。“可恶的顾惜朝！”这是赫连春水的抱怨，原本他颇有信心的兵法在顾惜朝面前如同儿戏，他怎么能不怨，临阵倒戈，他怎能不恨。同样思绪的还有追命，他是这般信任顾惜朝，怎料得他竟然会通敌叛国。更不要说穆鸠平，他早就问候了顾惜朝的祖宗。
　　“呵，顾惜朝这一招可真狠，连我都差点信了啊。”息大美人笑了笑，霎时这原本“乌云密布”的军营“阳光普照”。美人嘛，天下第一美人嘛，魅惑众生是肯定的。
　　这话倒让铁手和戚少商颇为意外，铁手、戚少商明白，是因为他们太了解顾惜朝了，顾惜朝比起他们任何人都更有一颗救国救民的心，好吧，还是那句话，手段狠毒了一点。不过他的大志、他心怀天下不输于他们这任何一个仁慈的大侠，否则以他的手段，以前相带给他的失望，他怎么可能不立刻倒戈，说到底他是那个惊才艳艳的顾惜朝，大宋不懂得欣赏，懂的大有人在，所以事实上通敌叛国什么的，顾惜朝不屑。照顾惜朝的玩笑来说，现在的顾惜朝富可敌国，他还有药人的方子在脑中，想要叛国？何必通敌，自立为王岂不快哉。所以戚少商这一刻才发现顾惜朝果然没有骂错他，他从来没有真正懂得息红泪的美。穆鸠平是一头雾水，追命和赫连春水却听了个大概，只等戚少商和盘托出，不过戚少商倒也说不出什么，因为他和铁手只是了解顾惜朝不会、不屑叛国，至于他要怎么做，他实在不得而知。否则不可能仅仅为了演戏便刺向“舍身取义”的顾公子，好吧，这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到底就是愤怒至斯他也没能下最后的一手，没办法，九现神龙坠入了情网了嘛。
　　没过几日，顾惜朝大摇大摆的走进军营，神采飞扬、器宇轩昂，戚少商发现他虽然爱顾惜朝偶尔的柔媚，不过最爱的还是顾惜朝这一刻得意模样。因为这一连串的成就，顾大公子也不和戚少商斗气，笑得开怀。戚少商他们是在第二日才知道顾惜朝做了什么，药人！顾惜朝竟然真的用了药人的方子，戚少商倒也生不出过多的气愤情绪。
　　说到底这是战场，只要顾惜朝不是太过分，基本上戚少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顾惜朝倒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把药人给弄成了，这不过是一场小战场，顾惜朝将药人的方子做成药引，混入金兵的粮米中，所幸顾惜朝在金兵军营中颇受礼遇，出入虽并不那么自由，但是在营帐内的一切还是没有受到过多的干预，否则，此计也不能成功，毕竟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说不吃这金兵的粮米。被顾惜朝弄成药人的金兵足有十之有一，大大地折损了金兵的兵力。而接下来顾惜朝做的一切，简直可以称得上令人发指，戚少商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顾惜朝早在刚回军营的时候就要了张不死状，当时戚少商不解，不过他心想毕竟自己是冤枉了顾惜朝，就当做赔罪，他再做还能狠到什么地步。现下看来这顾惜朝真是心机深得可怖。顾惜朝回到军营之后除了要了张不死状，便开始带着之前他挑选出来焚烧战俘的几人练兵，这本是好事，怎么说玉面修罗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军事奇才，只是戚少商并没有欣慰几日，这日大草原上刮起了东风，这并不稀奇，不过是风向变了而已，只是戚少商没有想到顾惜朝竟然就是在等这一刻，顾惜朝带着他操练出来的几名精兵上马直行，直奔敌军驻扎营营帐前不远处，顾惜朝倒也不是要直捣龙巢，他命人将他们带着的药草烧了起来，烧尽的药草化为烟雾随着东风飘进敌军军营，并扬言，脱城百姓赐解药、投降士兵赐解药，而后扬长而回。顾惜朝这一招让敌军所辖区域脱离出不少士兵、百姓，而顾大公子除了开了个解药的方子外，明摆着不想善后，戚少商一行人无奈，只得带着一些士兵解决顾惜朝留下来烂摊子。不过经由顾惜朝这一系列的行径，让敌军上千的大军完全丧失了气势，再无心可战。